手腕上的红痕还在隐隐作痛，
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他方才那痛苦而疯狂的气息，
与他此刻冰冷离去的背影形成尖锐的对比。
苏霁月靠着冰冷的墙壁，
浑身发软，
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
几乎要撞碎肋骨。
失去的滋味……有多疼……
他嘶哑压抑的声音，
如同魔咒，
在她耳边反复回响，
与碎片上那狰狞的【S.O.S】和抓痕疯狂交织。
一个清晰得令人恐惧的念头，
如同闪电劈开迷雾，
骤然照亮了那个一首被她忽略的、五年前的细节——
分手前那段时间，
他异常的忙碌和阴郁……分手时，
他塞进她包里的那张支票……她当时只觉羞辱，
看都没看就撕碎了！现在想来，
那金额……似乎远超所谓“分手费”的范畴！那更像是一笔……封口费？或者，
是确保她离开后能生活无忧的……安置费？
还有他眼底那从未示人的、刻骨的痛苦……
难道……难道五年前的根本不是抛弃？！
难道他后来的冷漠、报复、囚禁……都源于……源于某种她完全不知情的、可怕的过去？！源于那个杯底昭示的、他独自经历的绝望？！
这个猜想太过骇人，
太过疯狂，
却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
让她窒息，
又让她无法挣脱！
她必须知道真相！
必须！
酒会之后的沈听澜，
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冰冷莫测、难以捉摸的掌控者。他将更多的项目文件和会议压到苏霁月头上，
用高强度的工作填满她的每一分每一秒，
让她疲于奔命，
无暇他顾。
设计部里的暗流愈发汹涌。赵倩和李工的刁难几乎摆上了明面，
她的方案屡屡被挑刺，
工作推进得异常艰难。她像是被困在了一张无形的网中，
前后左右都是冰冷的墙壁。
但这一次，
苏霁月没有像之前那样感到绝望和无力。
那个关于“苦衷”的疯狂猜想，
像一粒火种，
在她心底顽强地燃烧着，
支撑着她。她不再仅仅是为了工作室而忍耐，
她是为了那个可能存在的、被掩埋的真相而潜伏。
她变得更加沉默，
更加顺从。对于他的命令，
对于工作的压力，
对于同事的排挤，
她几乎全盘接受，
不再流露出任何反抗的情绪。
她甚至开始尝试着，
极其小心地，
观察他。
观察他每一个细微的表情，
留意他每一句看似无意的话，
试图从中找到一丝印证猜想的蛛丝马迹。
她发现，
他偶尔会揉按太阳穴，
眉宇间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疲惫。他的咖啡越喝越浓，
烟似乎也抽得多了些。有一次，
她甚至在他起身时，
极快地瞥见他西装外套内侧似乎放着一小瓶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片。
这些细微的发现，
让她心脏揪紧。
他……身体不好吗？和五年前有关吗？
这天下午，
苏霁月被叫去顶层办公室送一份急需签字的文件。
她敲门进去时，
沈听澜正背对着她站在落地窗前讲电话。夕阳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很长，
投下一片孤寂的影子。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
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冷硬：“……那边的线索又断了？继续查！无论用什么方法，
必须把人给我挖出来……‘他’手里一定还有东西……”
听到脚步声，
他话音猛地顿住，
极其迅速地挂断了电话，
然后才缓缓转过身来。
脸上己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
仿佛刚才那个带着戾气和焦躁讲电话的人只是她的幻觉。
“文件。”他伸出手，
语气没有任何起伏。
苏霁月压下心头的惊疑，
将文件递过去，
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快速扫过他的办公桌。
桌面上除了整齐的文件和电脑，
还放着一个打开的古董雪茄盒，
里面似乎并排放着两支雪茄，
但旁边……还散落着几片被撕开的、银色的……药片铝箔包装？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
沈听澜似乎察觉到了她的视线，
眸光骤然一冷，
“啪”地一声合上了雪茄盒盖，
发出清脆的声响，
也打断了她的窥探。
“还有事？”他抬眸看她，
眼神锐利如刀，
带着清晰的警告。
“……没有。”苏霁月低下头，
不敢再看，
心跳如鼓。
她拿着签好的文件，
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但刚才那惊鸿一瞥看到的药片铝箔，
和他电话里那句“必须把人给我挖出来”、“‘他’手里一定还有东西”，
却在她脑海里疯狂盘旋。
他在查什么？查谁？“他”又是谁？和五年前有关吗？那些药……
一个大胆到近乎疯狂的念头闯入她的脑海——
她需要再去一次主卧室！上次只注意到了杯子，
或许……还有别的线索？关于他的身体，
关于那些药……
这个念头让她浑身战栗，
既恐惧又兴奋。
她知道这无异于火中取栗，
一旦被发现，
后果不堪设想。但那个可能存在的真相，
像海妖的歌声一样诱惑着她。
机会很快来了。
两天后，
秦风一早来接沈听澜时，
提到他今天一天都要在邻市参加一个重要的高峰论坛，
晚上很可能赶不回来。
苏霁月站在玄关处，
低着头，
假装整理包带，
心脏却因为这句话而剧烈跳动起来。
一整天，
她在公司都心神不宁。好不容易熬到下班，
她几乎是立刻打车回了溁湾府。
公寓里空无一人，
冰冷而死寂。
她站在客厅中央，
做了几次深呼吸，
才鼓起勇气，
再次走向那扇主卧的门。
手放在门把上时，
依旧抑制不住地颤抖。
拧动。
门，
依旧没有锁。
她闪身进去，
迅速关上门，
背靠着门板平复了一下狂跳的心脏，
然后才打开了灯。
冰冷的光线倾泻而下，
将房间里的一切照得无所遁形。
和她上次仓皇逃离时相比，
这里似乎没有任何变化，
整洁得没有一丝人气。
她的目标明确——床头柜，
以及……衣柜？或者浴室？
她先小心翼翼地拉开了床头柜的抽屉。
里面只有一些昂贵的腕表、袖扣等配饰，
摆放得一丝不苟，
没有任何异常。
她有些失望，
又有些不甘心地看向衣柜。
巨大的步入式衣柜里，
整齐地挂满了他的西装、衬衫和大衣，
按照色系和季节排列，
如同专柜陈列。空气里弥漫着更浓郁的雪松冷香。
她的目光仔细扫过每一件衣服，
每一个角落。
忽然，
她的视线在最内侧，
一件悬挂着的黑色大衣内侧口袋处，
定格了。
那里，
似乎露出了一个白色小药瓶的一角！
她的呼吸瞬间屏住！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那件大衣，
屏住呼吸，
用手指将那个小药瓶勾了出来。
药瓶是纯白色的，
没有任何商标和文字，
只在瓶身贴着一个打印的标签，
上面是一串复杂的、她看不懂的英文化学名和剂量说明！
她的心脏狂跳起来，
手指颤抖着拧开瓶盖。
里面是半瓶白色的、小小的药片。
她倒出几粒在掌心，
凑近鼻尖闻了闻，
有一股极淡的、奇异的苦涩味。
这是什么药？治什么的？
她立刻拿出手机，
对着药瓶的标签和药片拍了几张清晰的照片。然后迅速将药片倒回瓶子，
拧好盖子，
按照原样小心翼翼地塞回那件大衣的内侧口袋，
并将衣服恢复原状。
做完这一切，
她己是一身冷汗。
不敢再多停留，
她迅速检查了一下浴室。浴室的储物柜里除了高档的洗漱用品和须后水，
并没有其他发现。
她关掉灯，
退出主卧室，
轻轻带上门，
仿佛从未进去过。
回到客房，
反锁上门，
她背靠着门板，
大口喘息，
手心因为紧张而全是冷汗。
她看着手机里那几张照片，
那个没有任何标签的药瓶，
那串复杂的英文……
这一定是关键！
她立刻将照片发给了林薇，
附言：【薇薇，
快！帮我找个绝对信得过的医生或者药师朋友，
私下问问这是什么药！千万保密！急！！！】
林薇的回复很快过来，
只有一个字：【？！！】 紧接着又一条：【收到！等我消息！绝密！】
等待回复的时间变得无比漫长。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苏霁月在房间里来回踱步，
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
终于，
手机屏幕亮了。
林薇的来电！
苏霁月几乎是秒接，
声音因为紧张而发紧：“怎么样？”
电话那头，
林薇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和一丝……恐惧的颤抖：“霁月……你……你从哪儿弄来的这个药名？！”
“别问！先告诉我这是什么药？！”苏霁月急声追问。
林薇深吸了一口气，
语气变得异常严肃：“我找了我表姐，
她是市中心医院药剂科的主任，
绝对可靠！她说……她说这根本不是普通的药！”
“这是一种极其强效的、管制极其严格的……镇痛剂。”
“通常只用于……”林薇的声音抖得厉害，
“用于晚期癌症病人……或者遭受过极度严重创伤的病人……用来压制……压制那种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烈疼痛……”
“哐当——”
苏霁月手中的手机滑落在地，
屏幕瞬间碎裂。
她整个人僵在原地，
脸色煞白如纸，
瞳孔因为极致的震惊和恐惧而剧烈收缩。
晚期癌症……极度严重创伤……常人无法想象的剧烈疼痛……
杯子底部的S.O.S和抓痕……他偶尔揉按太阳穴的疲惫……他越来越浓的咖啡和烟……他西装内侧的药片……他电话里要追查的“他”……
所有的碎片，
在这一刻，
被“强效镇痛剂”这五个字，
以一种残酷而血腥的方式，
彻底串联了起来！
五年前……他不是要抛弃她……
他是……
遭遇了某种极其可怕的、足以让他陷入绝境发出求救信号的、甚至需要长期服用强效镇痛剂来压制后遗痛的……灾难？！
而她……而她这五年……都在恨他？！都在以为是他冷酷无情地抛弃了她？！
甚至……甚至在他可能经历了无法想象的痛苦之后……她还在怨恨他？！还在试图逃离他？！
巨大的、迟来的真相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沉重的负罪感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心疼撕扯着她的心脏，
让她痛得几乎无法呼吸！
她错了。
她错得离谱！
她一首以为自己是受害者，
却从未想过，
他可能承受着比她多千百倍的痛苦！
那些冰冷的掌控，
那些反复无常的折磨，
那些看似羞辱的举动……背后隐藏的，
是不是……是不是一种害怕再次失去的、扭曲到极致的……恐惧？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不是委屈，
不是愤怒，
是铺天盖地的悔恨和心痛！
就在这时——
“咔哒。”
公寓大门的方向，
再次传来了钥匙插入锁孔的、细微却清晰无比的声响！
他回来了？！
不是在邻市开会吗？！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苏霁月吓得魂飞魄散，
猛地捂住自己的嘴，
阻止那几乎要溢出的呜咽，
惊慌失措地看向地上屏幕碎裂的手机，
又看向门口的方向——
完了！
他如果发现她知道了药的事情……如果发现她窥破了他最深最痛的秘密……
后果不堪设想！
脚步声，
己经清晰地从玄关处传来，
正一步步逼近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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