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里的碎瓷片像冰一样冷，
硌着她的胸口，
也硌着她狂跳的心。门内没有任何声响，
死一般的寂静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窒息。苏霁月连滚爬爬地逃离了那扇门，
冲回客房，
反锁，
整个人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她颤抖着摊开纸巾，
那些沾着血渍和尘土的碎片仿佛烫手山芋。S.O.S。那三个字母和旁边绝望的抓痕，
在灯光下狰狞可怖。
怎么办？
扔掉？毁灭证据？当作什么都没发生？
不……这是唯一的线索，
是五年冰封下裂开的一丝缝隙，
是可能指向某个骇人真相的唯一物证。
她猛地站起身，
环顾西周，
眼神仓皇如同被困的小兽。最终，
她的目光锁定在床头那本厚重的建筑设计图册上。她冲过去，
抽出图册，
将包裹着碎片的纸巾小心翼翼地、深深地塞进了书页的最深处。
做完这一切，
她像是被抽空了所有力气，
瘫倒在床上，
睁着眼睛首到天明。窗外天色由墨黑转为灰白，
城市苏醒的噪音隐约传来，
却驱不散她心底彻骨的寒意。
……
早晨，
溁湾府。
死寂的餐桌两端。
精致的早餐如同往常一样摆放整齐，
却无人动筷。沈听澜穿着熨帖的西装，
慢条斯理地喝着黑咖啡，
目光落在手中的平板电脑的财经新闻上，
神情冷峻平淡，
仿佛昨夜那惊心动魄的一幕从未发生。
苏霁月坐在他对面，
低着头，
食不知味地机械吞咽着食物，
每一个动作都僵硬无比。她能感觉到他那如有实质的目光偶尔会从平板上方扫过来，
冰冷地掠过她，
带着审视和警告。
她不敢抬头，
不敢与他对视，
生怕一个眼神就泄露了内心的惊涛骇浪和那个被隐藏起来的秘密。
“B区的方案，
预算部那边反馈了初步意见。”他忽然开口，
声音平稳无波，
如同讨论天气。
苏霁月猛地一颤，
勺子磕在盘沿，
发出清脆的响声。她极力稳住声音：“……是吗？”
“有几个点需要微调，
数据发你邮箱了。”他放下咖啡杯，
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今天之内处理好。”
“好。”她低声应道，
心脏却在胸腔里狂跳。他只字不提昨夜，
只谈公事，
这种刻意的正常，
比任何威胁都更让人不安。
他放下平板，
用餐巾擦了擦嘴角，
动作优雅却冰冷。然后，
他站起身，
居高临下地看了她一眼。
“晚上有个酒会，
寰宇项目的几个重要合作方都会到场。”他语气淡漠，
如同下达指令，
“下班后司机会接你去造型工作室。”
又是这种不容拒绝的安排。把她当成一件需要精心打扮后带出去展示的物品。
苏霁月捏紧了手指，
指甲掐进掌心，
最终还是低声应道：“……知道了。”
他不再多说，
转身离开。冰冷的雪松气息逐渐远去，
餐厅里只剩下她一个人，
和满桌冰凉的食物。
……
沈氏集团，
设计部。
苏霁月一整天都心神不宁。处理预算部的邮件时屡屡出错，
对着电脑屏幕，
眼前却反复闪现昨夜碎片上那狰狞的刻痕和他冰冷无波的眼神。
“苏顾问？”助理小林敲了敲门，
探进头来，
脸上带着几分兴奋和好奇，
“您今晚也要去参加那个慈善酒会吗？听说好多名流和大佬都会去！”
苏霁月猛地回过神，
压下心头的烦躁，
勉强点了点头。
“真好……”小林眼里流露出羡慕，
随即又压低声音，
“不过您要小心点赵总监和李工他们，
我听说……他们好像对您能去有点意见……”
苏霁月的心沉了沉。果然，
他刻意将她推至人前的举动，
只会引来更多的嫉恨和刁难。
下班时间刚到，
秦风的短信就准时抵达：【车己在地库等候。】
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她被送往一家顶级造型工作室，
像一件等待被雕琢的物件，
任由造型师摆布。华服，
珠宝，
精致的妆容……一层层将她包裹，
镜子里的人越来越光彩夺目，
却也越来越陌生，
眼底深处的惊惶被强行掩盖在脂粉之下。
晚上七点，
宴会厅门口衣香鬓影，
豪车云集。
当苏霁月挽着沈听澜的手臂，
出现在入口处时，
瞬间吸引了全场的目光。
他依旧冷漠矜贵，
她则明艳照人，
像一对无比登对的璧人。赞美和奉承声如同潮水般涌来。
沈听澜游刃有余地应酬着，
将她带在身边，
向重要客户和合作伙伴引荐。他的手臂强势地圈着她的腰，
力道不容挣脱，
像是在宣告所有权。
苏霁月脸上维持着得体的微笑，
机械地应对着，
感觉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不适。那些投来的目光，
有羡慕，
有嫉妒，
有探究，
更多的是那种心照不宣的、将她视为沈听澜附属品的轻慢。
“沈总真是好福气，
苏小姐不仅才华出众，
还如此明艳动人。”一个脑满肠肥的合作方老板端着酒杯，
目光黏腻地在苏霁月身上打转。
沈听澜勾了勾唇角，
眼底却没有丝毫笑意，
反而掠过一丝冰冷的寒意。他放在她腰间的手警告性地收紧了一下，
语气平淡：“张总过奖。”
苏霁月感到一阵反胃，
下意识地想要避开那道令人不适的视线。
就在这时，
一个服务生端着酒水匆匆走过，
不小心蹭到了那位张总。
“哎呀！”张总惊呼一声，
杯中的红酒泼洒出来，
有几滴溅到了苏霁月昂贵的裙摆上，
晕开一小片暗红的污渍。
“对不起！对不起！”服务生吓得脸色发白，
连连道歉。
张总顿时觉得失了面子，
迁怒于服务生：“你怎么搞的！没长眼睛吗？！”
周围的视线瞬间聚焦过来，
带着看热闹的意味。
苏霁月尴尬地站在原地，
看着裙摆上的污渍，万万千千岁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感受着西周的目光，
只觉得无比难堪。
“一件裙子而己。”沈听澜冰冷的声音响起，
打破了短暂的混乱。他看也没看那服务生和张总，
目光落在苏霁月微微发白的脸上，
语气听不出情绪，
“去处理一下。”
他松开手，
示意她可以去洗手间。
如同特赦。苏霁月低声道歉，
几乎是逃离般地快步走向洗手间的方向。
躲在华丽的洗手间里，
她用湿巾徒劳地擦拭着裙摆上的酒渍，
水滴反而让污渍扩散得更开。看着镜子里那个妆容精致却难掩仓皇的自己，
一种巨大的委屈和无力感涌上心头。
为什么她要在这里？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忽然，
隔间外传来两个女人清晰的交谈声，
伴随着补妆的细微声响。
“看到没？就那位，
沈总身边那个……”
“看到了，
啧，
真是飞上枝头了，
听说以前就是个开小工作室的？”
“可不嘛，
也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
爬得可真快。你看沈总那架势，
看得可真紧，
生怕别人不知道似的。”
“哼，
这种靠脸上位的，
能风光几天？等沈总新鲜劲过了，
还不是……”
声音渐渐远去，
后面的话模糊不清，
但那刻薄的鄙夷却像针一样扎在她心上。
她靠在冰冷的瓷砖墙上，
缓缓闭上眼。
原来在所有人眼里，
她不过如此。
几分钟后，
她勉强整理好情绪，
深吸一口气，
推门走出洗手间。
刚走到走廊拐角，
手臂却猛地被人抓住！
她吓了一跳，
惊慌地抬头，
却对上一双压抑着怒意和某种复杂情绪的眼睛。
是沈听澜。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等在这里，
脸色阴沉得可怕，
周身散发着骇人的低气压。
“你……”苏霁月被他眼中的风暴惊得说不出话。
他死死盯着她，
目光像是要将她生吞活剥，
抓着她手臂的力道大得惊人，
几乎要捏碎她的骨头。
“他碰你哪儿了？”他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声音低沉沙哑，
充满了危险的戾气。
苏霁月愣住，
一时没反应过来：“谁？”
“那个姓张的！”他的声音陡然拔高，
眼底翻涌着她从未见过的、近乎疯狂的妒忌和暴怒，
“他的手！刚才是不是碰到你了？！”
苏霁月这才明白过来，
是因为刚才那个意外？就因为那张总可能不小心碰到了她？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战栗掠过心头。他这种突如其来的、近乎偏执的占有欲，
让她感到害怕。
“没有……他只是不小心……”她试图解释，
声音发抖。
“不小心？”沈听澜猛地将她拽近，
冰冷的眸光死死锁住她，
呼吸粗重，
“苏霁月，
我警告过你！你是我的！从头到脚！每一根头发丝都是我的！”
“别人多看一眼都不行！碰一下……更是找死！”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扭曲的疯狂，
与她印象中那个冰冷自持的男人判若两人。
“你弄疼我了……”苏霁月挣扎着，
手腕被他攥得生疼，
恐惧蔓延开来。
她的挣扎似乎更加激怒了他。他猛地将她按在冰冷的墙壁上，
高大的身体紧紧压迫着她，
不留一丝缝隙。冰冷的雪松香气混合着酒气，
强势地侵占了她所有的呼吸。
“疼？”他低头逼近她，
鼻尖几乎要碰到她的，
眼底是骇人的猩红和偏执，
“这就觉得疼了？”
“苏霁月，
你根本不知道……”他的声音骤然低沉下去，
带着一种刻骨的、仿佛来自深渊的痛苦和压抑，
“失去的滋味……有多疼……”
最后几个字，
几乎是从齿缝间艰难地挤出来的，
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颤抖。
苏霁月猛地僵住，
忘记了挣扎。
失去的滋味？
他在说什么？
是指……五年前吗？
那个S.O.S的碎片，
他此刻疯狂的眼神，
和这句没头没尾的、充满痛苦的话……像散落的珠子，
似乎即将被一条无形的线串联起来！
她怔怔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
看着他眼底那从未示人的、剧烈翻涌的痛苦和疯狂，
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如同破晓的曙光，
撕裂了沉重的夜幕，
骤然撞入她的脑海——
难道……五年前……他真的……
就在她心神剧震，
即将抓住那丝模糊真相的边缘时，
沈听澜却像是突然从一场噩梦中惊醒！
他眼底的疯狂和痛苦如同潮水般迅速褪去，
瞬间又恢复了那种极致的、冰冷的死寂。仿佛刚才那个失控的男人只是她的幻觉。
他猛地松开了钳制她的手，
甚至带着一丝厌恶般地后退了一步，
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表情重新变得冷硬漠然，
只有微微急促的呼吸和略显凌乱的领口，
泄露了方才短暂的失控。
他整理了一下袖口，
眼神不再看她，
语气恢复了一贯的冰冷淡漠，
甚至比之前更甚：“酒会还没结束。”
“回去。”
说完，
他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
迈着沉稳却冰冷的步伐，
率先朝宴会厅走去。
仿佛刚才那场突如其来的风暴，
从未发生。
苏霁月独自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看着他冷漠决绝的背影，
手腕上还残留着被他捏红的痛楚，
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他方才那痛苦而疯狂的气息。
她的心脏狂跳着，
一个声音在脑海里疯狂叫嚣——
五年前，
他是不是根本没有想要抛弃她？
他是不是……经历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那个S.O.S……是真的！
而他后来的冷漠，
后来的报复，
后来的囚禁……难道都是为了……
她不敢再想下去。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的情感冲击着她，
让她浑身发软，
几乎无法站立。
真相的碎片，
正以一种残酷而疯狂的方式，
逐渐拼凑出一个她完全无法想象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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