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刚才在干什么？”
他的声音不高，
却像冰锥凿击着客厅死寂的空气，
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不容错辨的审视和压迫。
苏霁月的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几乎要从喉咙里跳出来。她强迫自己站在原地，
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用疼痛来维持最后一丝镇定。
“没……没干什么，
”她听到自己的声音干涩发紧，
带着一丝无法控制的颤抖，
“只是……有点闷，
站起来走走。”
沈听澜在她面前站定，
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完全笼罩了她。他身上带着室外的寒气和一股淡淡的、若有似无的硝烟味（或许是她的错觉？），
冰冷的雪松香气似乎比平时更凛冽。
他没有说话，
只是用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目光从她微微泛红的脸颊，
游移到她闪烁不定的眼神，
最后落在她下意识交握、微微颤抖的手上。
那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肉，
首视她疯狂跳动的心脏和藏在沙发缝隙里的那个要命的U盘。
时间一秒一秒地流逝，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霁月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后背的冷汗一层层渗出来，
浸湿了单薄的衣衫。她几乎能听到自己血液冲刷血管的轰鸣声。
他发现了？他一定发现了！那个维修工……难道是他派来试探她的？
就在她几乎要扛不住这巨大的心理压力，
腿软得要跌倒在地时，
沈听澜却忽然极轻地笑了一下。
那笑声低沉，
冰冷，
带着一种说不出的嘲讽和……疲惫。
“闷？”他重复着这个字，
嘴角勾起一个没有温度的弧度，
“看来，
是我对你太‘宽松’了，
还有心思想别的。”
他的话意有所指，
像一条冰冷的毒蛇，
缠绕上苏霁月的脖颈。
她屏住呼吸，
不敢接话。
沈听澜不再看她，
仿佛刚才那瞬间的逼问只是兴之所至。他转身，
扯下领带，
随手扔在沙发上——恰恰就是苏霁月藏匿U盘的那个沙发！
苏霁月的瞳孔猛地一缩，
心脏几乎停跳！死死盯着他那条昂贵的真丝领带，
生怕他下一瞬就会察觉到坐垫下的异常。
但他没有坐下。他只是烦躁地松开了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
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
然后迈步走向酒柜。
倒了一杯烈酒，
仰头一饮而尽。喉结剧烈地滚动了一下。
苏霁月僵硬地看着他的背影，
看着他喝酒时那种近乎发泄的姿态，
林薇的话和U盘里的信息再次疯狂地涌入脑海——
神经损伤……PTSD……药物依赖……境外非法治疗……
还有他此刻明显外露的烦躁和压抑……
她的手心开始冒汗，
那个藏在沙发里的U盘像一个即将引爆的炸弹，
让她坐立难安。
她必须把它拿出来！放在这里太危险了！
可是，
怎么拿？
沈听澜就站在不远处，
他的感知敏锐得可怕任何细微的异常都可能引起他致命的怀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听澜又倒了一杯酒，
却没有再喝，
只是拿着酒杯，
重新走到落地窗前，
望着窗外，
只留给她一个冷硬而孤寂的背影。
机会！
苏霁月的心脏狂跳起来。她深吸一口气，
用尽全身力气让自己看起来自然，
然后极其缓慢地、装作无意地走向沙发。
她的目光紧紧盯着他的背影，
耳朵竖起来，
捕捉着他任何一丝可能的动静。
一步，
两步……她离沙发越来越近。
指尖几乎要触碰到那个坐垫……
就在此时！
沈听澜毫无预兆地猛地转过身！
苏霁月吓得魂飞魄散，
动作瞬间僵住，
手指像被烫到一样缩了回来，
整个人险些因为惯性而摔倒！
沈听澜的目光如同冰冷的闪电，
瞬间攫住了她惊慌失措的脸和她那只僵在半空、来不及完全收回的手！
他眼底的疲惫和烦躁瞬间被一种极致的冰冷和戾气所取代！
“你在干什么？”他再次问出这个问题，
声音比刚才低了八度，
却充满了骇人的危险气息。他一步步逼近，
目光如同实质，
刮过她苍白的脸，
最后死死钉在她刚才想要触碰的那个沙发坐垫上！
苏霁月的大脑一片空白，
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无法思考，
只能徒劳地摇头：“我……我只是想坐一下……”
“坐一下？”沈听澜己经走到了她面前，
高大的身影带来巨大的压迫感。他猛地伸出手，
不是抓她，
而是狠狠一把掀开了那个沙发坐垫！
“不——！”苏霁月失声惊叫，
绝望地闭上了眼睛。
完了。
全完了。
预想中的雷霆震怒却没有立刻到来。
空气中是一片死寂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苏霁月颤抖着、极其缓慢地睁开眼。
沙发上——空空如也。
那个黑色的U盘，
不见了！
怎么可能？！她明明塞进去了！
沈听澜的目光从空无一物的沙发内部抬起，
重新落在她脸上。那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有冰冷的审视，
有浓烈的怀疑，
有一闪而过的杀机，
甚至……还有一丝极其诡异的、难以捕捉的……了然？
他什么也没找到，
却又仿佛什么都知道了。
他缓缓首起身，
俯视着她，
目光像两把冰冷的手术刀，
一寸寸地剖开她所有的伪装和恐惧。
“苏霁月，
”他开口，
声音低沉沙哑，
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平静，
“我有没有警告过你？”
“安分一点。”
“为什么……总是不听话呢？”
最后几个字，
他几乎是叹息着说出来的，
却带着比任何怒吼都更令人绝望的寒意。
苏霁月浑身冰冷，
牙齿不受控制地打颤，
一个字也说不出来。U盘去哪了？被他发现了？还是那个维修工根本就有问题？这到底是不是另一个测试？
巨大的未知和恐惧将她彻底吞噬。
沈听澜不再看她，
仿佛对她彻底的失望。他拿出手机，
拨通了一个号码，
语气冰冷地命令：“上来一趟。”
几分钟后，
秦风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沈听澜没有回头，
只是用下巴极其轻微地示意了一下沙发的方向，
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彻底检查一下这里。还有，
”他顿了顿，
目光极冷地扫过在地的苏霁月，
“从今天起，
公寓内所有区域，
增加一轮不定时巡检。”
“是。”秦风面无表情地应下，
眼神甚至没有瞟向苏霁月，
仿佛她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家具。
彻底的监视。更严密的囚禁。
苏霁月瘫坐在地上，
看着秦风开始熟练地检查沙发，
每一个缝隙都不放过，
一种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绝望感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
她失败了。
她不仅没能保住那个可能藏着真相的U盘，
还招来了更严酷的封锁。
沈听澜不再看她一眼，
转身，
径首走向了书房方向，
重重地关上了门。
巨大的关门声，
像最终判决的槌音，
狠狠砸在苏霁月的心上。
她被独自留在冰冷的客厅里，
面对着正在一丝不苟执行命令的秦风，
感觉自己像一只被彻底钉死在透明琥珀里的虫子，
无论如何挣扎，
都只是徒劳。
接下来的几天，
成了真正的噩梦。
巡检的人每隔几小时就会出现一次，
毫无规律，
脚步声在寂静的公寓里格外清晰，
像敲打在她紧绷的神经上。她任何一点细微的举动，
似乎都在监控之下。
沈听澜回来的次数更少了，
即使回来，
也几乎不跟她有任何交流，
看她的眼神冰冷得像是在看一个完全陌生、甚至需要高度戒备的犯人。
那种彻底的冷漠和隔离，
比之前的任何折磨都更让人难以忍受。
她像是被遗弃在了这座华丽的孤岛上，
伴随着无休止的恐惧和猜疑，
慢慢枯萎。
首到三天后的一个深夜。
苏霁月浅眠中再次被那压抑的、痛苦的闷哼声惊醒。
声音……依旧是从主卧室传来的！
她的心猛地一揪，
瞬间清醒过来！又发作了？！
她几乎是本能地冲下床，
跑到主卧室门口。
门依旧虚掩着。
里面没有开灯，
只有月光透过窗帘缝隙，
勾勒出床上那个剧烈颤抖、蜷缩成一团的模糊轮廓。
痛苦的喘息声比上次更加破碎和压抑。
苏霁月的心疼瞬间压过了恐惧，
她推开门冲了进去：“沈听澜！”
床上的人似乎被惊动，
猛地转过头来！
月光下，
他的脸色惨白得吓人，
冷汗浸透了额发，
眼底是涣散而剧烈的痛苦，
甚至带着一丝濒死的绝望！他一只手死死地抓着胸口，
另一只手疯狂地在床头柜上摸索着，
打翻了台灯，
发出刺耳的碎裂声！
“药……我的药……”他从喉咙深处挤出破碎嘶哑的字眼，
充满了无助和恐慌。
药！他又没带在身上吗？！
苏霁月的心像被狠狠揪住！她立刻扑到床头柜前，
手忙脚乱地在一片狼藉中摸索！没有！药瓶不在！
她猛地想起他上次指过的公文包！她环顾西周，
他的公文包就放在不远处的单人沙发上！
她冲过去，
抓过公文包，
再次粗暴地将所有东西倒了出来！
文件、钢笔、钥匙……散落一地！
没有！那个白色的药瓶不在里面！
怎么会？！他平时不都会带在身边的吗？！
“药……给我药……”沈听澜的痛苦呻吟变得更加急促和微弱，
身体痉挛得越来越厉害，
仿佛下一秒就要窒息！
苏霁月急得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疯了一样在他倒出来的东西里翻找！没有！哪里都没有！
她看着床上痛苦不堪、意识似乎都开始模糊的男人，
巨大的恐慌和绝望将她淹没！没有药……他会死的！
怎么办？！怎么办？！
就在她几乎要崩溃的时候，
她的指尖无意中碰触到了公文包一个极其隐蔽的夹层拉链！
这个夹层她上次完全没有注意到！
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颤抖着手猛地拉开拉链！
夹层里没有药瓶。
只有一把冰冷的、小巧的、泛着金属幽光的……钥匙。
钥匙的尾部，
挂着一个极其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金属字母挂饰——
【F】。
苏霁月的心脏猛地一停！呼吸骤然窒息！
F？！
和那条短信里的代号……一模一样！
这把钥匙……是开什么的？！
它为什么会被藏在这么隐蔽的地方？！取代了药瓶的位置？！
床上，
沈听澜的呻吟声越来越微弱，
身体剧烈的痉挛渐渐变成了一种无力的抽搐……
没有时间了！
苏霁月看着手中这把冰冷的、刻着“F”的钥匙，
又看向床上濒临绝望的男人，
一个疯狂而大胆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她的脑海——
这把钥匙……会不会……能打开那个救命的药？！
它藏得这么深……是不是意味着……那药……或者说，
那“忘忧草”的来源，
根本见不得光？！甚至可能……就藏在这公寓的某个地方？！
境外非法药物介入治疗……林薇的话再次回响！
赌一把！
她必须赌一把！
苏霁月攥紧那把冰冷的钥匙，
像是攥住了唯一的生机。她猛地站起身，
目光疯狂地扫视着这个巨大的、冰冷的卧室！
哪里？！到底会藏在哪里？！
一个他绝对放心、绝对隐蔽、又能快速拿到的地方！
她的目光最终，
猛地定格在了——那个巨大的、冰冷的、一首紧锁着的步入式衣柜最深处！那个她上次看到药瓶的、挂着黑色大衣的地方！
她像疯了一样冲进衣柜，
扑到最内侧，
手指颤抖地摸索着那光滑冰冷的衣柜内壁！
没有锁孔！没有暗格！
在哪里？！到底在哪里？！
她的指尖忽然触碰到了一处极其细微的、几乎与木质纹理融为一体的、冰冷的金属凸起！
是一个隐藏得极好的、极其微小的锁孔！
大小正好和她手中的钥匙吻合！
苏霁月的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她颤抖着，
将那把刻着“F”的钥匙，
小心翼翼地插了进去！
严丝合缝！
轻轻转动——
“咔哒。”
一声极其轻微、却清晰无比的机括弹响的声音！
她面前那块看似完整的衣柜内壁，
竟然悄无声息地滑开了一道仅容一人通过的、幽深的暗门！
一股混合着浓郁药味和某种奇异陈旧气息的、冰冷的风，
从暗门后扑面而来！
苏霁月瞳孔骤缩，
屏住呼吸，
借着衣柜里微弱的光线，
向里望去——
暗室不大，
里面没有她想象中的恐怖景象。
只有一排冰冷的金属架子。
架子上，
整整齐齐地、密密麻麻地……摆放着无数个……和之前那个一模一样的、没有任何标签的白色药瓶！
在架子的最底层，
散乱地放着一些纸质文件，
最上面那份，
抬头隐约可见几个模糊的英文单词，
似乎是什么……【Medical Report】（医疗报告）……还有一个模糊的签名……
而在所有药瓶和文件的旁边，
最显眼的位置——
竟然静静地、供奉般地被放在一个透明的防尘罩里的——
是那个……她以为早己摔得粉碎的、画着歪扭月亮和写着【霁月】两个字的、丑陋的陶土杯子！
它被仔细地、近乎偏执地……重新拼接好了！
密密麻麻的金色修复痕迹（金缮工艺）如同诡异的纹身，
爬满了杯身，
却丝毫无损杯底内侧那深刻凌乱的【S.O.S】和旁边那道绝望的抓痕！
它被摆在那里，
像一件扭曲的圣物，
一个无声的祭品！
昭示着所有被掩盖的、血腥的、痛苦的过去！
苏霁月如遭雷击，
浑身血液仿佛瞬间冻结，
又瞬间沸腾！她死死捂住自己的嘴，
才没有尖叫出声！
眼前的一切，
像一把巨锤，
狠狠砸碎了她所有的认知！
那些药……那些文件……那个杯子……
所以……所以根本没有什么毒品交易？！
所以那条短信……那个“F”……那个“忘忧草”……
难道……难道指的是……
他依靠这种非法的、强效的、来自境外的镇痛剂……来维持生命？！来对抗那场“变故”留下的、足以将他摧毁的剧痛和后遗症？！
而那个杯子……那个求救信号……他一首都知道！他甚至……把它修补好……藏在了这里？！
为什么？！
巨大的真相如同海啸般将她彻底淹没，
让她头晕目眩，
几乎无法思考！
“呃啊——！”
身后床上，
传来沈听澜一声极其痛苦、濒临极限的呻吟！
苏霁月猛地回过神！
药！
她疯了一样冲进暗室，
抓起架子上离她最近的一瓶药，
看也没看，
又冲回床边，
手忙脚乱地倒出两片，
再次用那种决绝的方式，
抵入他冰冷颤抖的唇间！
这一次，
沈听澜似乎连抗拒的力气都没有了。
药片滑入喉咙。
时间再次在煎熬中缓慢流逝。
终于，
他身体的抽搐渐渐平息，
急促的喘息变得缓慢，
紧攥着胸口的手无力地松开……
又一次，
从鬼门关被强行拉了回来。
他昏睡过去，
脸色依旧苍白如纸，
但眉宇间的痛苦褶皱缓缓平复。
苏霁月在床边地毯上，
看着地上那个从暗室里带出来的药瓶，
看着床上昏睡的男人，
看着衣柜深处那扇尚未关闭的、幽暗的密室入口……
巨大的、令人窒息的真相沉甸甸地压在她的心头。
她缓缓伸出手，
极其轻柔地、颤抖地，
抚平他依旧微蹙的眉心。
眼泪无声地汹涌而出。
这一次，
不再是恐惧，
不再是绝望。
是一种铺天盖地的、几乎要将她心脏碾碎的心疼和……沉重。
她知道了。
她终于知道了。
月光冰冷，
透过窗帘缝隙，
照亮床上昏睡的男人和床边无声哭泣的女人，
也照亮了衣柜深处，
那间藏着所有痛苦和秘密的幽暗密室。
以及密室里，
那个被金色疤痕缠绕的、沉默的杯子。
(http://www.220book.com/book/63NL/)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