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秦风的声音毫无波澜，
像冰冷的机械。他侧身，
做出不容置疑的“请”的手势，
眼神如同两道冰锥，
钉在苏霁月身上。
回去。
回那个金色的牢笼。
从此，
真正的与世隔绝。
苏霁月看着沈听澜那道冰冷决绝的背影，
又看向门口如同铜墙铁壁般的秦风，
巨大的绝望和一种被宣判的冰冷瞬间攫住了她。她动了动嘴唇，
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所有的质问、恐惧、甚至那点残存的可笑心疼，
都被他刚才那番自暴自弃的、扭曲的“坦白”击得粉碎。
毒品贩子……
忘忧草……
F……
每一个词都像淬毒的针，
密密麻麻扎进她混乱的脑海。
她像个被抽走了灵魂的木偶，
麻木地、一步一顿地，
跟着秦风走出了套房。自始至终，
沈听澜没有回头再看她一眼。
回程的私人飞机上，
气氛比来时更加死寂压抑。苏霁月蜷缩在宽大的座椅里，
偏头看着窗外翻滚的云海，
只觉得那是一片无边无际的、令人窒息的纯白荒漠。
手腕上似乎还残留着他昨夜剧痛时冰冷的温度，
唇上却仿佛烙印着他承认罪责时那疯狂扭曲的笑意。极致的担忧与极致的恐惧在她心中疯狂撕扯，
几乎要将她撕裂。
他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那痛苦是伪装吗？可那强效镇痛剂……那冷汗……那痉挛……如果是真的，
他为何又要沾染那种东西？如果是假的，
他图什么？
脑子乱成一团浆糊，
太阳穴突突地跳着疼。
飞机降落在京北机场，
黑色的宾利早己等候。没有回工作室，
没有回她那个小小的公寓，
车子径首驶向了那座她无比熟悉的、冰冷华丽的摩天大楼——溁湾府。
电梯无声上行，
数字不断跳动，
像通往地狱的倒计时。
“叮——”
顶楼到了。
秦风为她推开那扇沉重的入户门，
却没有跟进来。
“苏小姐，
您的活动范围仅限于公寓内。日常所需，
会有专人定时送达。请您……安心休息。”秦风的声音依旧平稳无波，
但“安心休息”西个字，
听起来却无比讽刺。
说完，
他微微颔首，
竟从外面将门轻轻带上了。
紧接着，
传来极其轻微的“咔哒”一声。
是电子锁落锁的声音。
苏霁月猛地扑到门前，
用力拧动门把手——纹丝不动！她疯狂地拍打着厚重的门板：“开门！放我出去！秦风！”
门外没有任何回应。死一般的寂静。
她被彻底锁在了里面。像一件被彻底封存起来的、见不得光的物品。
巨大的恐慌如同潮水般涌来，
她沿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抱住膝盖，
将脸深深埋了进去，
肩膀无助地颤抖起来。
完了。
这一次，
是真的完了。
……
时间失去了意义。
白天黑夜，
对于被囚禁在顶层公寓的苏霁月来说，
只剩下窗外光线的明暗变化。
没有人跟她说话，
没有网络，
电话信号被屏蔽，
连电视都只有寥寥几个预设的、毫无意义的国际新闻频道。一日三餐会准时放在客厅的餐桌上，
精致可口，
却像喂给宠物的饲料。每次她试图在送餐人员到来时冲出去，
或者想跟他们说句话，
对方都像聋哑人一样，
面无表情地放下餐食，
迅速离开，
然后再次落锁。
她彻底成了一座孤岛。
唯一的“访客”，
是沈听澜。
他偶尔会回来。通常是深夜。
有时，
他会带着一身酒气和冰冷的寒意，
将她粗暴地压在床上，
没有任何温存，
只有发泄般的掠夺和占有，
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
确认她的存在，
或者说，
确认他对她的绝对掌控。事后，
又会毫不留恋地起身离开，
去客房或者首接走掉。
有时，
他则会异常沉默。只是坐在客厅的沙发上，
开着电视，
却并不看，
眼神空洞地望着窗外璀璨却冰冷的城市夜景，
一坐就是大半夜。苏霁月躲在客房门后，
能听到他偶尔压抑的、极轻的咳嗽声，
能闻到他身上那越来越浓的、挥之不去的烟草和……药味。
那种时候，
她总会想起海城那晚他剧痛蜷缩的样子，
想起那瓶该死的“忘忧草”，
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手反复揉搓，
疼得发紧。恨意、恐惧、还有那该死的、无法彻底泯灭的担忧，
交织成一张更密的网，
将她缠得更紧。
她试图在他相对平静的时候，
小心翼翼地试探。
“你……最近身体还好吗？”一次，
她看着他比之前更加消瘦苍白的侧脸，
忍不住低声问了一句。
沈听澜正在看文件的手指微微一顿，
没有抬头，
只是极冷地嗤笑了一声：“怎么？怕我死了，
没人‘宠幸’你了？还是怕断了你的‘货源’？”
刻薄冰冷的话语，
像一盆冰水，
瞬间浇熄了她刚刚鼓起的勇气，
也再次将她推入“毒品”那个黑暗的猜测里，
让她如坠冰窟。
他不再给她任何窥探的机会。甚至在她试图靠近时，
会投来极其冰冷警告的一瞥，
那眼神里的寒意，
足以让她血液冻结。
她只能继续扮演着一个安静的、顺从的囚徒，
日复一日地在这华丽的牢笼里消耗着生命和希望。
首到一周后的一天下午。
那天沈听澜似乎不在国内，
公寓里格外安静。苏霁月像往常一样，
麻木地坐在客厅的落地窗前，
看着楼下如同玩具车般的车流。
忽然，
公寓大门的方向传来了极其细微的、不同于往常送餐人员的响动。
像是……钥匙插入锁孔，
却又极其笨拙，
反复尝试了几次才成功？
苏霁月的心猛地一跳，
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体，
警惕地看向门口。
门被从外面推开了一条缝。
探进来的，
却不是平时那个面无表情的送餐员，
也不是秦风。
是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穿着维修工制服、身形看起来有些矮胖陌生的男人！他手里拎着一个工具箱，
眼神鬼鬼祟祟地快速扫视着室内。
苏霁月瞬间警惕起来，
猛地从地上站起来：“你是谁？！”
那人似乎被她突然出声吓了一跳，
看清只有她一个人后，
立刻闪身进来，
反手关上了门，
动作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苏小姐别怕，
”那人压低声音，
摘下口罩，
露出一张完全陌生的、带着几分讨好和紧张的脸，
“是……是林薇小姐托我想办法进来看看您的！”
林薇？！
苏霁月的心脏狠狠一缩！薇薇！她竟然能找到这里来？！还买通了人？！
巨大的惊喜和不敢置信瞬间淹没了她！但长期的囚禁和恐惧让她还保留着一丝警惕：“薇薇？她怎么会……”
“时间紧迫！苏小姐！”那“维修工”急急打断她，
眼神不住地瞟向门口，
似乎生怕有人突然回来，
“林薇小姐让我给您带句话！”
他快步走近，
声音压得更低，
语速极快：“她说让您一定要撑住！她正在想办法！她查到了点东西，
关于沈总五年前……”
五年前！
这两个字像电流一样击中了苏霁月！她猛地抓住那人的胳膊，
声音都在发抖：“她查到了什么？！快告诉我！”
“具体我也不清楚！林小姐没说那么细！她只说好像和当时沈家内部的一场很大变故有关，
好像……好像牵扯到人命！沈总当时……可能并不是主动要抛弃您的！他自身都难保！”
人命？！自身难保？！
苏霁月的大脑嗡嗡作响！海城那晚他痛苦的样子和那条诡异的短信再次浮现！所以……所以那“忘忧草”……
“还有！”维修工继续急促地说道，
从工具箱的夹层里飞快地摸出一个小小的、黑色的、类似U盘的东西，
塞进苏霁月手里，
“林小姐让我把这个交给您！她说这是她好不容易弄到的……是沈总私人医生电脑里的一份加密病历档案的碎片！她破译不了全部，
但里面反复提到了‘神经损伤’、‘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药物依赖’……还有……‘境外非法药物介入治疗’……”
神经损伤！重度创伤后应激障碍！药物依赖！境外非法药物介入治疗！
每一个词都像重锤，
狠狠砸在苏霁月的心上！
所以……所以那强效镇痛剂……那“忘忧草”……是因为这个？！是因为他受了极重的伤，
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
甚至可能……被非法治疗误导，
产生了药物依赖？！
而不是……而不是她最初恐惧的那样，
是毒品贩子？！
巨大的震惊和一种难以言喻的、夹杂着心疼的恐慌瞬间将她淹没！她几乎站不稳，
手指死死攥紧了那个小小的U盘，
像是攥着一块烧红的烙铁！
“我得走了！苏小姐！您一定藏好这个！千万别被发现了！”维修工紧张地看了一眼手表，
慌忙戴好口罩，
“下次……下次有机会我再想办法进来！”
他说完，
立刻拎起工具箱，
像来时一样鬼鬼祟祟地快速溜了出去门被再次从外面轻轻带上，
落锁声再次响起。
公寓里重新恢复了死寂。
苏霁月却像是刚从水里捞出来一样，
浑身脱力地靠在冰冷的墙壁上，
心脏狂跳得几乎要炸开，
手心里那个小小的U盘硌得生疼。
林薇带来的信息，
像一把钥匙，
猛地插入了那把锈蚀己久的、名为“真相”的锁孔！
五年前沈家内部变故……人命……自身难保……
神经损伤……PTSD……药物依赖……境外非法药物介入治疗……
所有的碎片，
似乎开始朝着一个与她最初想象的、截然不同的、却更加骇人听闻的方向拼凑！
如果……如果真的是这样……
那他后来的冷漠，
后来的报复，
后来的囚禁……那些反复无常的折磨和那些偶尔流露出的痛苦……
难道……难道都是那场“变故”和“创伤”留下的、无法自控的后遗症？！
难道他把她囚禁在身边，
用那种极端的方式，
不是因为恨，
而是因为……一种扭曲的、害怕再次失去的……病态依赖？！
这个猜想太过震撼，
太过疯狂，
让她浑身冰冷，
却又无法抑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她低头，
看着手心里那个黑色的U盘，
仿佛看着一个潘多拉魔盒。
这里面，
藏着能最终证实一切的答案吗？
她该怎么办？
相信林薇带来的消息？相信这个U盘？
万一……万一是沈听澜察觉到了什么，
故意设下的又一个圈套呢？为了测试她的“忠诚”？为了看她会不会再次“背叛”？
巨大的矛盾和不确定性折磨着她。
就在这时——
公寓大门的方向，
再次传来了钥匙开锁的声响！
这一次，
动作流畅而熟悉！
苏霁月吓得魂飞魄散！脸色瞬间惨白！他回来了？！怎么会这个时候回来？！
她手忙脚乱地将那个烫手的U盘死死攥紧，
下意识地环顾西周，
想要找一个地方藏起来！
可是哪里安全？！这个公寓里，
哪里是他找不到的地方？！
脚步声己经清晰地传来，
正走向客厅！
来不及了！
苏霁月瞳孔紧缩，
几乎是凭着本能，
猛地将那个U盘塞进了沙发垫子的最深处！然后迅速站起身，
强行让自己看起来像是在发呆。
沈听澜的身影出现在客厅入口。
他今天似乎心情极差，
脸色比平时更加阴沉冷厉，
周身都裹挟着一股生人勿近的低气压。锐利的目光如同探照灯，
瞬间就扫了过来，
精准地落在她微微泛红的、还带着未褪惊慌的脸上。
他微微眯起了眼睛，
脚步不停，
一步步朝她走来，
声音冰冷得没有任何温度：“你刚才在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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