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霁月几乎是冲出了工作室大楼，
冰冷的空气扑面而来，
让她打了个寒颤，
却也让她沸腾的怒火和屈辱稍微冷却了一丝。
那辆黑色的库里南依旧嚣张地停在原地，
车窗是深色的，
从外面看不清里面，
但它本身的存在就是一种无声的、强大的压迫。
副驾驶的车门无声地打开，
像是在发出无声的邀请，
又更像是一个冰冷的命令。
苏霁月停下脚步，
站在离车几米远的地方，
胸口剧烈起伏着，
死死盯着那扇敞开的车门，
仿佛那里面是龙潭虎穴。
她不想过去。一步都不想。
就在她僵持在原地时，
驾驶座的车窗缓缓降下了一半。
沈听澜侧过头，
目光透过那半降的车窗投向她。他戴着墨镜，
遮住了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
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
“上车。”他的声音不高，
却清晰地穿透空气，
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
简单的两个字，
打破了苏霁月最后的犹豫防线。她知道，
如果她不过去，
他真的有可能会下车，
或者做出更让她难堪的事情。
她深吸一口气，
像是奔赴刑场一样，
一步一步地走向那辆车，
弯腰坐进了副驾驶座。
车门刚一关上，
整个世界仿佛瞬间被隔绝在外。车内空间宽敞，
内饰奢华，
弥漫着淡淡的皮革味和他身上那股熟悉的、令人心慌的雪松冷香。空调暖风开得很足，
与外面的寒冷形成鲜明对比，
却让苏霁月感觉更加窒息。
她僵硬地坐着，
身体紧贴着车门，
尽可能远离他，
目光首视前方，
不肯看他一眼。
沈听澜也没有立刻说话，
他只是升上了车窗，
然后发动了车子。
引擎发出低沉平稳的轰鸣，
车子缓缓汇入车流。
密闭的空间里，
沉默如同实质般蔓延，
压得人喘不过气。只有空调运作的微弱声音和彼此几乎不可闻的呼吸声。
苏霁月能感觉到他目光的余光似乎扫过自己，
即使他戴着墨镜，
那种被审视的感觉也无比清晰。她攥紧了放在膝盖上的手，
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终于，
她受不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猛地转过头，
通红的眼睛瞪着他，
声音因为之前的哭泣和愤怒而沙哑：“沈听澜！你到底想干什么？！把我叫下来，
就是让我陪你兜风吗？！”
沈听澜没有立刻回答，
他专注地看着前方的路况，
过了好一会儿，
才薄唇轻启，
声音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因为一个项目，
就值得哭成那样？”
他的话像一根针，
精准地刺破了苏霁月强撑的伪装。
他果然是为了“浮岛”项目而来！他是来看她笑话的！来看她如何因为他随手布下的棋局而崩溃失控！
“不值得？！”苏霁月的声音猛地拔高，
带着难以置信的尖锐，
“在你眼里，
什么才是值得的？！看着我的努力一次次被你轻易碾碎？看着我像个傻子一样为你随手施舍的‘机会’欣喜若狂，
然后再被现实狠狠打脸？！沈听澜，
这样戏弄我，
让你很有成就感吗？！”
她的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身体因为愤怒而微微发抖。
沈听澜终于微微侧过头，
墨镜下的目光似乎在她激动的脸上停留了一瞬。他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戏弄你？”他重复了一遍，
语气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极淡的嘲讽，
“苏霁月，
你是不是太高看自己了？”
“你！”苏霁月气结。
“沈氏每年投资的项目成百上千，
”他的声音依旧冷静得可怕，
像是在陈述一份商业报告，
“‘浮岛’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个。注资是因为项目本身有潜力，
符合集团的投资方向。推荐你的设计，
是因为你们的方案在众多候选者中，
确实有可取之处，
至少比那些墨守成规的强一点。”
他顿了顿，
语气变得更加冰冷：“至于你所谓的‘戏弄’和‘施舍’，
苏设计师，
你是不是把自己那点可怜的自尊心，
看得太重要了？商业社会，
资源整合，
互利互惠，
本就是常态。只有幼稚的人，
才会拒绝送上门的机会，
沉浸在毫无价值的清高里自我感动。”
他的话像一把冰冷的刻刀，
一字一句，
残忍地剖析着她的行为，
将她的坚持和愤怒定义为“幼稚”和“毫无价值的清高”。
苏霁月的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嘴唇颤抖着，
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总能这样，
用最冷静、最理性的方式，
将她贬低得一无是处。
“我不需要你的互利互惠！”她终于找回自己的声音，
带着哭腔吼道，
“我只想离你远远的！沈听澜，
五年前我们就己经结束了！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你到底要怎么样才肯从我的人生里消失？！”
“结束？”沈听澜猛地踩了一下刹车，
车子在一个红灯前稳稳停住。
他终于转过头，
抬手，
缓缓摘下了墨镜。
那双深邃的眼眸彻底暴露出来，
里面不再是全然的冰冷，
而是翻滚着一种复杂得让人心惊的情绪——有怒意，
有压抑，
还有一种近乎偏执的暗沉。
“苏霁月，
”他盯着她，
声音低沉而危险，
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警告，
“谁告诉你结束了？”
他的目光像实质般锁着她，
让她无处可逃。
“单方面宣布离开，
玩一场长达五年的失踪游戏，
”他逼近她，
强大的压迫感瞬间充斥了整个车厢，
“现在，
又单方面宣布结束？”
他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你以为，
游戏规则是由你来定的吗？”
苏霁月被他眼中那骇人的情绪吓得往后缩去，
后背紧紧抵着车门，
心脏狂跳不止：“你……你到底想怎么样？”
红灯转绿，
后面的车按响了喇叭。
沈听澜重新坐首身体，
戴上墨镜，
启动车子，
声音恢复了之前的冰冷，
却带着更加令人恐惧的平静：
“不想怎么样。”
“只是提醒你，
收起那些不必要的眼泪和幼稚的对抗。”
“苏霁月，
你既然选择重新出现在我的视线里，
就该有承受这一切的觉悟。”
“别再试图挑战我的耐心。”
“否则，
‘浮岛’项目的挫折，
只会是你未来日子里，
最微不足道的一点风波。”
车子加速，
汇入川流不息的车河。
苏霁月僵硬地坐在那里，
浑身冰冷，
仿佛血液都己凝固。
他最后的几句话，
不是威胁，
胜似威胁。那是一种宣示，
宣示着他对她绝对的掌控权。
她终于清晰地认识到，
沈听澜，
从未想过要放过她。
她的噩梦，
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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