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摩师离开后，
公寓里重新陷入令人窒息的寂静。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
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孤寂的光影。
苏霁月依旧蜷缩在沙发角落，
林薇那个电话带来的并非喜悦，
而是更深重的无力感。沈听澜正用一种她无法抗拒的方式，
细致地、全方位地侵入她的生活，
甚至开始瓦解她身边人的意志。
她感觉自己像落在蛛网上的飞虫，
每一次挣扎，
只会让那黏腻的丝线缠绕得更紧。
就在她望着窗外暮色发呆，
几乎要被这种绝望吞噬时，
门铃再次突兀地响了起来。
又来了。
苏霁月的心脏条件反射般地一紧。是医生复诊？还是送晚餐的？或者……又是他安排的其他什么“服务”？
她疲惫地不想动弹，
但那门铃声却固执地响个不停，
大有不开门不罢休的架势。
最终，
她还是挣扎着起身，
拖着虚弱的步子走到门口。她甚至懒得看猫眼，
首接拉开了门，
语气带着一丝不耐：“又有什么事……”
话音戛然而止。
门外站着的，
并非预想中的医生或配送员，
而是一个她绝对意想不到的人——
秦思思。
那位在酒会上挽着沈听澜手臂，
笑容甜美、家世显赫的市长千金。
她今天穿了一身香奈儿的粗花呢套装，
拎着价值不菲的限量款手袋，
妆容精致完美，
与苏霁月此刻苍白虚弱、穿着居家服的样子形成了鲜明对比。
秦思思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甜美笑容，
眼神却像扫描仪一样，
飞快地将苏霁月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那目光深处，
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和审视。
“苏设计师，
冒昧打扰了。”秦思思开口，
声音娇嗲，
语气却带着一种天生的优越感，
“听说你病了，
正好在附近逛街，
就顺路过来看看你。怎么样，
好点了吗？”
她说着，
目光却越过苏霁月的肩膀，
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身后略显简陋的公寓内部。
苏霁月完全愣住了，
大脑一片空白。
秦思思？她怎么会来这里？她怎么知道她生病？又怎么知道她的住址？
无数的疑问瞬间涌上心头，
但最大的情绪是措手不及的尴尬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警惕。
“秦……秦小姐？”苏霁月下意识地挡在门口，
没有让她进来的意思，
“你怎么……”
“哎呀，
不请我进去坐坐吗？”秦思思仿佛没看到她的阻拦，
笑着往前迈了一步，
几乎是一种半强硬的姿态，
挤开了门缝，
“外面站着说话多不方便呀。”
苏霁月身体本就虚弱，
被她这么一挤，
不由得后退了一步。秦思思顺势就走了进来，
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她环视着这个小公寓，
目光在那些简单的家具和陈设上掠过，
嘴角维持着笑容，
但眼神里的那丝轻蔑却更明显了。
“苏设计师就住这里呀？”她状似无意地说道，
语气天真，
“挺……温馨的。就是小了点，
离听澜哥哥的公司也远，
上下班多不方便呀。”
听澜哥哥……这西个字从她嘴里叫出来，
自然又亲昵，
像一根刺，
扎进苏霁月的耳朵里。
苏霁月关上门，
转过身，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
声音带着疏离：“秦小姐找我，
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特别的事，
就是来看看你呀。”秦思思在小小的沙发上坐下，
将名牌手袋随意放在一旁，
仿佛那是再普通不过的东西。
“听说你最近在帮听澜哥哥做寰宇项目的设计，
真是辛苦了呢。”她眨着大眼睛，
看似关心，
实则试探，
“听澜哥哥工作要求可高了，
一般人根本达不到他的标准。苏设计师能被他选中，
一定特别有才华吧？”
她的话听起来像是夸奖，
却处处透着一种“你只是他众多员工中比较幸运的一个”的意味。
苏霁月不想跟她虚与委蛇，
首接问道：“秦小姐，
我的住址，
是谁告诉你的？”
秦思思掩嘴轻笑了一下，
眼神里闪过一丝得意，
却又故作神秘：“哎呀，
这有什么难的呀？想知道自然就能知道咯。苏设计师不会怪我唐突吧？”
她避而不答，
反而将问题轻飘飘地挡了回来。
“不过说真的，
”秦思思话锋一转，
身体微微前倾，
摆出一副推心置腹的样子，
“苏设计师，
有些话我不知道该不该说……”
她顿了顿，
观察着苏霁月的表情，
才继续道：“听澜哥哥那个人呢，
就是太念旧情，
对手下的人也太好了。有时候难免会让一些人……产生一些不该有的误会。”
苏霁月的脸色微微发白，
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秦思思仿佛没看见，
继续用她那甜美的嗓音说着戳心窝子的话：“就像这次你生病，
他也就是随口吩咐了一句让下面的人关照一下吧？结果底下的人就忙不迭地献殷勤，
又是医生又是营养餐的，
搞得这么兴师动众。真是的……其实完全没必要嘛，
你说对不对？”
她轻描淡写地将沈听澜的掌控欲归结为“底下的人会错意”，
将苏霁月所承受的一切压力和困扰，
定义为“不必要的兴师动众”和“误会”。
“要我说呀，
”秦思思拿起茶几上那个沈听澜送的、苏霁月根本没用过的紧急按钮把玩着，
语气带着一丝天真又残忍的调侃，
“咱们女人呀，
最重要的还是有自知之明。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就不要痴心妄想。不然，
最后难堪的还是自己，
对吧？”
她抬起眼，
目光首首地看向苏霁月，
脸上的笑容依旧甜美，
眼神却冰冷锐利，
充满了警告的意味。
“就像这个，
”她晃了晃那个黑色的小盒子，
“看着好看，
但根本不是咱们这个层次该碰的东西。强行拿着，
只会烫手哦。”
苏霁月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胸口剧烈起伏。羞辱、愤怒、难堪……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几乎要将她淹没。
秦思思的每一句话，
都像裹着糖衣的毒箭，
精准地射向她最敏感、最疼痛的地方。
她是在宣示主权，
是在警告她离沈听澜远一点，
是在用最优雅的方式，
践踏她的尊严。
“秦小姐，
”苏霁月的声音因为极力克制而微微颤抖，
“如果你今天来，
只是为了说这些，
那么你可以走了。我的事情，
不劳你费心。”
她下了逐客令。
秦思思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
她放下那个小盒子，
站起身，
重新拎起她的名牌包，
语气也冷了几分：“苏设计师，
话糙理不糙。我这也是为你好。”
“听澜哥哥的婚事，
秦沈两家早就有了默契。不是什么阿猫阿狗有点新鲜感，
就能痴心妄想改变的。”她走到门口，
再次回头，
目光扫过苏霁月苍白的脸和这间简陋的公寓，
最后的伪装也彻底撕下，
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
“麻雀，
就算偶尔飞上了枝头，
也变不成凤凰。更何况，
那枝头，
也不是给你站的。”
说完，
她拉开门，
昂着头，
像只骄傲的孔雀般离开了。
门“砰”的一声关上。
苏霁月僵硬地站在原地，
秦思思那些刻薄的话语像魔音灌耳，
反复回荡。
“手下的人……”
“误会……”
“不该有的妄想……”
“阿猫阿狗……”
“麻雀变凤凰……”
每一个词，
都像一把淬毒的匕首，
将她最后一点可怜的自尊戳得千疮百孔。
原来在别人眼里，
她所承受的一切，
不过是沈听澜“念旧情”、“对手下人好”产生的“误会”？是她这个“麻雀”在“痴心妄想”？
巨大的屈辱感和冰凉的绝望如同潮水，
瞬间将她彻底吞没。
她再也支撑不住，
顺着墙壁缓缓滑坐到冰冷的地板上，
抱住瑟瑟发抖的自己，
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这一次，
她没有流泪。
只是觉得冷，
彻骨的冷。
原来，
这才是最残忍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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