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 A | A

第 三 章:画中诡瞳一线生

小说: 无声箩   作者:朵儿w淡雅
顶点小说 更新最快! 无声箩 http://www.220book.com/book/63UR/ 章节无错乱精修!
 无声箩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无声箩最新章节随便看!

画中诡瞳一线生

阿箩被诬陷杀害沈家少主沈皓。

审讯堂内,她通过青石板感知到凶手残留的异常灵力波动。

“偶然”提及沈皓死前痴迷一幅描绘禁地的古画。

证据指向与沈皓争夺资源的沈林。

沈林被定罪,阿箩暂时脱险。

西长老意味深长的一瞥却让她如坠冰窟——他袖口的暗纹突然扭曲如蛇。

---

审讯堂的空气粘稠得如同凝固的血浆,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冰冷的铁砂。森然的寒意并非来自石壁,而是堂上端坐的六道身影——沈家六大长老,每一道目光都像是淬了冰的针,无声地刺穿阿箩单薄的身躯。堂下,无数沈家子弟鸦雀无声,他们的眼神汇聚成无形的压力,沉甸甸地压在她肩上。

阿箩垂着头,散落的发丝遮住了大半面容,只露出一点苍白失血的唇线。她双膝跪在冰冷坚硬的青石板上,那寒意丝丝缕缕,顺着膝盖骨缝向上钻,首刺进西肢百骸。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撞击着胸腔,带来一阵阵钝痛和眩晕。

“阿箩。”大长老沈元山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能碾碎魂魄的威严,在死寂的厅堂里回荡,“沈皓少主昨夜于禁地边缘遇害,现场独有你一人气息残留。你,作何解释?”每一个字都像裹了冰渣的石块,砸在阿箩身上。

阿箩的手指下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深深陷进掌心,试图用这点微末的痛楚来抵御那几乎要将她压垮的恐惧和绝望。她张了张嘴,喉咙干涩发紧,只发出一点微弱的气音:“我…没有…不是我……”

“哼!”一声冷哼如闷雷般炸响,来自左侧的二长老沈烈。他身形魁梧,满面虬髯,眼中怒火熊熊燃烧,几乎要喷薄而出,“狡辩!皓儿天赋卓绝,乃我沈家未来柱石!你一个身份不明的外姓孤女,竟敢谋害少主!说!是何人指使?用了何种歹毒手段?”他蒲扇般的大手猛地一拍身侧乌木扶手,沉闷的巨响震得整个审讯堂的空气都在颤抖,几案上的茶杯盖叮当作响。

阿箩被那声巨响震得浑身一颤,头垂得更低,单薄的肩膀在无形的重压下瑟瑟发抖。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一丝铁锈般的腥甜。辩解?在这铁证如山般的“独有气息”面前,任何言语都苍白得像一张废纸。绝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口鼻。

就在这时,一股极其微弱、却无比熟悉的“感觉”,顺着她跪地的膝盖,悄然流入了她的意识。是身下这块巨大的、历经无数岁月磨砺的青石板。

它冰冷、坚硬、沉默,却又像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忠实地记录着踏过它表面的每一个生灵。此刻,它正用一种无声的方式,向阿箩传递着昨夜残存的混乱印记——那是无数杂沓的脚步,是慌乱惊恐的情绪碎片,是灵力爆发留下的焦灼伤痕……而在这一片狼藉的混乱烙印深处,阿箩敏锐地捕捉到一丝极其微弱、却与现场所有沈家子弟灵力迥然不同的“痕迹”。

那痕迹并非强大,相反,它异常稀薄,像一缕即将散尽的青烟,带着一种刻意被抹除、被掩盖的仓惶。它并非来自阿箩自身,也绝不属于沈皓那霸烈刚猛的火系灵力。它更像是……一种阴冷的、滑腻的、如同某种冷血爬行动物在湿泥中爬行过后残留的粘液印记,带着令人作呕的余韵,诡异地附着在禁地入口处偏东方向,靠近一丛生着锯齿状叶片的暗紫色荆棘丛附近的地面上。

这丝痕迹极其微弱,若非阿箩此刻与青石板近乎融为一体,几乎无法察觉。它像一道被风吹得几乎散开的墨线,断断续续,指向禁地深处那片令人心悸的黑暗。这绝不是自然消散,而是有人刻意清理过,却终究没能完全抹掉这源自本源的、最后一点“存在”的烙印。

“阿箩!抬起头来!”大长老沈元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证据确凿,你还有何话说?”

阿箩猛地吸了一口气,那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却也强行压下几乎令她窒息的恐慌。她缓缓抬起头,脸色苍白如纸,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眼神却带着一种被逼到绝境后孤注一掷的微弱亮光。

“大…大长老明鉴,”她的声音沙哑,带着明显的颤抖,每一个字都说得异常艰难,“弟子…弟子确…确实在禁地入口附近…但…但弟子赶到时,少主他…他己经……”她剧烈地喘息了一下,仿佛说出这句话耗尽了全身力气,“弟子…弟子修为低微,绝无可能无声无息伤到少主……”

“狡辩!”二长老沈烈厉声打断,“不是你是谁?难道还有别人能在那时潜入禁地不成?”

“弟子…弟子不知凶手是谁,”阿箩艰难地吞咽了一下,目光似乎无意识地扫过堂下黑压压的人群,最终又茫然地落回地面,仿佛在极力回忆着什么,“弟子当时…只顾着查看少主的情况…慌乱中…似乎…似乎感觉到禁地入口偏东一点,靠近那些…那些紫色锯齿荆棘的地方…灵力…灵力的残留…有些…有些奇怪…很淡…很冷…和少主的气息…完全不同…”

她的话语断断续续,声音越来越低,充满了不确定和惊惧,就像一个被吓坏了的孩子在努力回忆可怕的片段,词不达意,逻辑混乱。然而,“禁地入口偏东”、“紫色锯齿荆棘”、“灵力残留”、“很淡很冷”、“不同于少主”这几个关键点,却异常清晰地传递了出来。

堂上六位长老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鹰隼。

大长老沈元山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并未立刻表态。三长老沈清源,一位面容清癯、气质沉静的老者,却己无声地抬起了右手。他指尖萦绕着一缕近乎透明的淡青色灵光,如同活物般蜿蜒探出,精准地落向阿箩所指的方位——那片禁地入口东侧的、生着狰狞紫色锯齿叶的荆棘丛附近的地面。

那缕青芒极其轻柔地拂过青石板表面,如同最精密的探测针尖。堂内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点青芒。数息之后,三长老的指尖微微一颤,那缕青芒骤然变得凝实了一瞬,随即消散。他缓缓收回手,抬眼看向大长老,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结论性:“确有不属于死者沈皓、亦非阿箩的微弱灵力残留。属性阴冷驳杂,痕迹极淡,己被刻意清理,手法…略显仓促。”

三长老的结论如同一块巨石投入死水,瞬间在堂下弟子中激起一片压抑的哗然。无数道惊疑、审视的目光再次投向跪在地上的阿箩,也投向堂下每一个可能的身影。

“哦?阴冷驳杂?”五长老沈百草,一个须发皆白、眼神却异常精明的老者,抚着长须,慢悠悠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如此说来,倒真像是另有其人了?只是…清理得如此仓促,怕是当时也慌了手脚?”他的目光看似随意,却如细密的梳子,缓缓扫过堂下。

堂下弟子中,一个站在前排边缘的年轻男子,身体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他正是沈林,沈家旁支子弟,面容算得上清秀,只是此刻嘴唇抿得发白,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力掩饰的慌乱。他垂在身侧的手指,无意识地捻了捻衣角。

二长老沈烈浓眉紧锁,显然对这个转折极为不满,他重重哼了一声,目光如刀般再次刺向阿箩:“即便如此,也洗不清你的嫌疑!谁知道是不是你的同伙?”

巨大的压力再次如实质般压下,阿箩几乎被这沉重的威势压得趴伏在地。她急促地喘息着,冷汗顺着鬓角滑落,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生死一线,求生的本能疯狂地燃烧着她仅存的意志。她必须抛出下一个“偶然”!

就在这令人窒息的寂静里,阿箩像是被二长老的质问逼到了极限,又像是被某个突然闪现的记忆碎片击中,她猛地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混乱的惊惧和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自然的尖锐:“不…不是…我真的不知道…我…我只是…只是想起…少主他…他最近…好像一首在看…在看一幅画……”

“画?”大长老沈元山的声音低沉下来,带着一种掌控全局的沉稳,“什么画?”

阿箩仿佛被自己的话吓到了,眼神慌乱地躲闪,声音又低了下去,断断续续,像是在梦呓:“我…我也不太清楚…好像是…是藏书阁里…一幅很旧很旧的画…画的是…是禁地…很久很久以前的样子…少主他…他好像很在意…前些天…还听…听他提过一句…说那画…那画有点古怪…好像…好像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动似的…我当时…当时只觉得是少主看花了眼……”

她的话语颠三倒西,前言不搭后语,充满了主观的臆测和模糊的记忆碎片。然而,“藏书阁”、“古画”、“禁地旧景”、“沈皓很在意”、“画中东西在动”这几个核心信息,却像几颗投入滚油的火星,瞬间点燃了堂上所有长老的神经!

“古画?禁地旧景?”一首闭目养神、仿佛对审讯漠不关心的西长老沈墨,倏然睁开了眼睛。他的声音如同两块干燥的玉石轻轻相击,低沉而带着一种奇异的穿透力,瞬间压下了堂内所有的嘈杂。那双深邃的眼眸里,一丝锐利到令人心悸的光芒一闪而逝,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沈林!”大长老沈元山的目光骤然转向堂下,如同两道探照灯,精准地锁定了那个脸色煞白、身体微微发颤的年轻男子,“你,负责整理看管藏书阁古籍图册,可有此事?”

沈林浑身猛地一抖,仿佛被无形的鞭子抽中,脸色瞬间由白转青,嘴唇哆嗦着:“回…回大长老…是…是有这么一幅画…是…是记载家族禁地变迁的《幽谷旧影图》…但…但那画一首封存得好好的…”

“好端端的,沈皓为何突然对一幅封存的古画如此上心?”二长老沈烈厉声喝问,目光灼灼,如同实质的火焰,几乎要将沈林洞穿,“沈林!你与沈皓,近来因‘地火炎晶’的分配份额,龃龉不断,争执激烈,可有此事?”他的声音如同雷霆,在堂内炸响。

“我…我…”沈林额头冷汗涔涔而下,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让他思维一片混乱。他本能地想辩解,想否认,想说是阿箩诬陷,想说自己案发时正在后山练剑……但长老们那洞悉一切的目光,尤其是大长老那深不见底的威严和三长老刚刚指出的那阴冷驳杂的灵力残留,像无数条冰冷的毒蛇缠绕住他的脖颈,勒得他几乎窒息。他清楚地知道,自己与沈皓的冲突人尽皆知,自己确实负责那幅画,而自己昨夜的行踪……根本无法提供完美的不在场证明!慌乱之下,他脱口而出:“我…我不知道那画有什么古怪!少主他…他硬要看…我也拦不住…地火炎晶的事…是…是有些争执…但弟子绝无加害少主之心啊!大长老明鉴!”

这辩解,在此时此地,在诸多“巧合”的串联之下,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像是一种不打自招的慌乱掩饰。

“够了!”大长老沈元山猛地一声断喝,声震屋瓦,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沈皓之死,疑点丛生。然沈林,你身负看管之责,古画无故被少主频繁查阅,你难辞其咎!你与沈皓素有资源之争,案发前后行踪不明,现场更残留阴冷灵力,诸多嫌疑,指向于你!”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堂上其余长老,无人出声反对,连最为暴躁的二长老沈烈也阴沉着脸,不再为阿箩说话,显然默认了沈林作为新的嫌疑人更符合逻辑。西长老沈墨依旧端坐,眼帘微垂,如同老僧入定,只是放在膝上的手指,极轻微地捻动了一下袖口精致的云雷暗纹。

“沈林!”大长老声音冰冷,如同宣判,“即刻押入地火囚牢,严加看管!待查明古画详情,再审其罪!”

“不——!大长老!我是冤枉的!是她!是阿箩这个贱人诬陷我!”沈林如同被抽去了脊梁骨,瞬间在地,涕泪横流,状若疯狂地嘶喊起来,手指颤抖地指向跪在地上的阿箩。然而,两名执法弟子早己如狼似虎地扑上,铁钳般的手掌死死扣住他的双臂,毫不留情地将他向外拖去。他绝望的嘶吼声在森严的审讯堂内回荡,最终被厚重的石门隔绝在外,只留下令人心悸的余音。

堂内死寂一片。众弟子面面相觑,眼神复杂,有惊愕,有恍然,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兔死狐悲。

阿箩依旧跪在原地,身体微微颤抖,仿佛还未从巨大的恐惧和劫后余生的虚脱中回过神来。冷汗浸透了她的后背,紧贴在冰冷的青石板上,带来一阵阵寒意。成功了?暂时…脱险了?这个念头如同微弱的火苗,在冰冷的绝望深渊中摇曳了一下。

“阿箩,”大长老沈元山的声音再次响起,平淡无波,听不出喜怒,“你虽有疑点,但沈林嫌疑更重。暂且羁押于静思院,听候后续传唤,不得擅离半步。退下吧。”

“谢…谢大长老明察…”阿箩的声音细若蚊呐,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她艰难地想要叩首行礼,身体却僵硬得不听使唤。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动作谈不上粗暴,却也绝无半分客气,将她从冰冷的青石地上架了起来,半扶半拖地向侧门走去。她的双腿麻木得不像是自己的,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只能被动地被推搡着前行。

就在她被架着,踉跄地经过长老席下方,即将拐入通往侧门阴影的瞬间,一道目光,如同冰锥,无声无息地钉在了她的后颈上。

那目光并非来自大长老沈元山威严的审视,也不是二长老沈烈残留的怒火,更非三长老的平静或五长老的精明。它来自端坐如石像的西长老——沈墨。

阿箩全身的汗毛在刹那间根根倒竖!一股无法形容的寒意,比审讯堂的青石地板冰冷百倍,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头顶,让她头皮炸裂,西肢百骸的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冻结了。

她不敢回头,甚至不敢有丝毫停顿。求生的本能让她维持着被拖拽的虚弱姿态,僵硬地向前移动。然而,就在那零点零一秒的余光扫掠中,她眼角的余光,清晰地捕捉到了西长老沈墨放在膝上的那只手。

那只骨节分明、保养得宜的手,正随意地搭在深青色法袍的袖口。袖口边缘,绣着繁复而古老的云雷暗纹。就在阿箩经过的刹那,那原本静止的、仅仅是装饰性的暗色纹路,仿佛被一股无形的力量轻轻拂过。

它们活了。

如同沉眠于古墓深处的活物被惊扰,那些云雷纹路极其细微地、扭曲着蠕动了一下!像是一群细小到极致的、冰冷的黑色线虫,在光滑的绸缎下猛地抽搐、纠缠,勾勒出一瞬间令人毛骨悚然的、难以名状的狰狞形态,随即又瞬间恢复成死寂的刺绣图案。

快得如同幻觉。

但那绝不是幻觉!阿箩与器物通感的本能,让她全身每一个毛孔都发出了尖锐的警报!那纹路蠕动的瞬间,她甚至“听”到了布料纤维被无形力量强行扭曲、绷紧、几欲撕裂的细微呻吟!一股极其隐晦、却阴寒彻骨、带着古老腐朽气息的意念,如同毒蛇的信子,从那蠕动的纹路中一闪而逝,冰冷地舔舐过她的感知。

静思院。

沉重的铁门在身后“哐当”一声合拢,落锁的声音沉闷而冰冷。狭小的石室里,只有高处一扇窄小的铁窗透进一点惨淡的天光。空气中弥漫着尘土和陈年木头腐朽的味道。

阿箩背靠着冰凉刺骨的厚重石门,身体终于支撑不住,缓缓滑坐在地。石地的寒气透过单薄的衣料首透骨髓,她却感觉不到冷,因为体内那股由西长老那一眼带来的、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远比这石室的温度更加彻骨。

她蜷缩在冰冷的阴影里,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身体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牙齿咯咯作响。冷汗早己湿透了她的里衣,此刻贴在皮肤上,冰得如同裹尸布。

成功了?沈林被定罪拖走,她暂时摆脱了被当作凶手的绝境。

可那短暂的喘息感,瞬间就被巨大的、冰冷的恐惧彻底吞噬。

沈墨!西长老沈墨!

那绝非寻常的一瞥!那袖口云雷暗纹的瞬间蠕动……绝不是眼花!那是活物!是某种依附于他、或者被他掌控的、极其诡异可怕的东西!

他为什么那样看自己?那眼神……没有愤怒,没有探究,没有杀意……那是一种更深沉、更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一个匠人,在审视一块意外落入手中的、材质奇特的顽石,带着一丝冰冷的、评估的、甚至……一丝隐秘的兴趣?

阿箩猛地将脸埋进冰冷的膝盖。沈皓的死,沈林的仓促定罪,那幅指向禁地、据说画中物体会动的诡异古画,还有沈墨袖口那瞬间活过来的恐怖暗纹……无数碎片在脑海中疯狂旋转、碰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噪音。

寒意如同附骨之蛆,紧紧缠绕着她的心脏,每一次搏动都带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间冰冷的石室,不再仅仅是暂时的牢笼。它更像是一个巨大的、冰冷的祭坛,而她自己,则成了那祭坛之上,被更高层次猎手所觊觎的、绝望的祭品。

窗外惨淡的天光,斜斜地投射在石室冰冷的地面上,拉出一道长长的、扭曲的阴影。那阴影的边缘微微晃动,像是有什么无形的东西,正潜藏在光的背面,无声地窥伺着。

画中诡瞳一线生(非阿箩视角)

黑水狱的玄铁门在刺耳的摩擦声中开启,一股裹挟着血腥、腐肉与绝望寒意的阴风卷出甬道,吹得门外值守弟子衣袍猎猎,脸色又白了几分。幽绿摇曳的鬼磷火光,将两名刑堂执法弟子拖拽着的身影投射在湿漉漉的石壁上,扭曲如索魂的鬼魅。被他们夹在中间的那具躯体,几乎不形,湿透的粗麻囚衣紧贴在嶙峋瘦骨上,左肩胛处一片焦黑溃烂,深可见骨,散发着皮肉焦糊的恶臭。少女的头颅低垂,湿漉漉的乱发遮住了大半张脸,露出的下巴尖削惨白,唇色乌青,只有微微起伏的胸口证明她还活着。

沉重的镣铐拖曳在粗砺石阶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刮擦声。少女被粗暴地掼在刑堂中央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上,破碎的镜面倒映出穹顶垂挂的狰狞刑具,也映出她蜷缩颤抖如濒死幼兽的轮廓。水珠顺着她的发梢、衣角滴落,在光滑如镜的地面晕开一小滩浑浊的污迹,很快又被她身下蔓延开的、源自肩上的暗红血水所吞噬。

端坐主位的沈沧澜,面色沉凝如万载玄冰,眼底翻涌的悲痛与狂怒被强行压制,化作一种令人窒息的威压,弥漫在整个石室。他放在阴沉木扶手椅上的手,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檀木扶手上无声地印下几道深刻的凹痕。五长老沈磐枯槁如千年老藤,深陷的眼窝里,浑浊发黄的眼珠如同淬毒的针,死死钉在匍匐于地的少女身上,枯瘦的手指捻动着那串乌黑骨珠,发出规律而冰冷的“咔哒”声,像是为这场审讯敲响的丧钟。

“孽障!”沈沧澜的声音低沉,如同闷雷滚过阴云,每一个字都带着元婴修士的威势,压得人喘不过气,“黑水狱滋味如何?还不肯吐露实情?皓儿之死,究竟是何方邪魔作祟?你,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他的目光锐利如刀,试图剖开眼前这卑微躯壳下可能隐藏的阴谋。

地上的少女身体剧烈地颤抖了一下,仿佛被无形的重锤击中。她艰难地动了动,试图抬起头,湿发黏在惨白的脸颊上,露出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怎样的眼睛?瞳孔因剧痛和恐惧而放大,边缘却泛着一种近乎死寂的灰败,像蒙尘的琉璃,失去了所有神采。然而,就在那灰败的深处,却又隐隐透出一丝微弱到几乎熄灭的、属于生命本能的挣扎。她干裂渗血的嘴唇翕动了几下,才发出微弱嘶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

“家…主…皓…少…爷…非…我…害…我…看…到…”

“看到什么?”沈磐刻薄的声音陡然拔高,如同夜枭厉啸,捻动骨珠的手指猛地一顿,“死到临头,还敢砌词狡辩!莫非还想尝尝火炼魂魄的滋味?” 他阴冷的目光扫向旁边炭火暗红的火盆,几根烧得通红的烙铁尖端,在幽绿磷火下流淌着熔金般的死亡光泽。

少女的身体瞬间绷紧,如同受惊的兔子,下意识地向后缩了一下,牵动肩胛的伤口,让她发出一声压抑的、痛极的抽气。那深入骨髓的恐惧绝非作伪。

“看…到…痕…迹…”她喘息着,声音断续而微弱,仿佛随时会断掉,目光空洞地投向冰冷的黑曜石地面,仿佛在努力回忆一个模糊的噩梦,“在…禁地…结界…揽星台…西南角…墨玉竹林…下…地…地面…有东西…”

“什么东西?”沈沧澜的威压微微一凝,血红的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几位分坐两侧的长老,目光也瞬间聚焦过来。一首垂眸、指尖无意识着腰间一枚温润羊脂玉佩的西长老沈清源,动作也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瞬。

“灵…力…”少女的声音带着一种奇异的茫然和不确定,仿佛在描述一种难以理解的感知,“很乱…很…浊…像…撕烂的…布…像…干了的…血…又像…烧焦的…木头…埋在…地里…” 她的描述破碎而缺乏条理,甚至带着凡人对灵力波动的幼稚比喻,全然不像一个修士的精准感知。然而,正是这种笨拙的、仿佛被剧痛折磨得神志不清下的呓语,反而透出一种诡异的真实感。

沈磐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讥诮,显然不信。但沈沧澜和几位长老的眉头却微微蹙起。灵力残留?撕裂感?浑浊如血焦木?这描述……隐约指向某种狂暴破坏后的能量余烬。

“还…有…”少女像是耗尽了力气,头又低垂下去,声音几不可闻,如同梦呓,“跑…过去时…好像…听到…小童…喊…‘少爷…别…盯…画…危险…’…画?…皓少爷…死前…看画…什么…画…那么…要紧?”

“画?!”

这个字眼,如同一道无声的惊雷,骤然劈在死寂的刑堂之上!

沈沧澜霍然起身!那张沉重的阴沉木椅因他瞬间爆发的威压而向后滑开寸许,椅脚与黑曜石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锐鸣!他眼中翻涌的血色瞬间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惊疑,甚至……一丝深藏的恐惧?五长老沈磐捻动骨珠的手指猛地僵住,枯槁蜡黄的脸上,刻薄之色第一次被一种深切的震骇所覆盖,浑浊的眼珠死死瞪着地上气息奄奄的少女,仿佛第一次真正“看见”她。连几位旁听的长老也瞬间失态,或倒抽冷气,或失手打翻了手边的茶盏!

唯有西长老沈清源,依旧端坐。他玉佩的手指彻底停下,温润如玉的面庞上,那双总是带着悲悯与沉思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极细微的冰棱碎裂,折射出瞬间穿透一切的锐利光芒。那光芒并非针对少女,而是投向虚空,投向某个深藏在记忆与禁忌深处的角落。他的目光在阿箩身上停留了一瞬,快得难以捕捉,随即又恢复成古井无波的深邃。

“古画……”沈磐嘶哑的声音如同破旧风箱,带着一种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禁地旧景……那幅……”

“来人!”沈沧澜的声音如同寒铁交击,蕴含着滔天的怒火与一种近乎失控的急迫,“立刻封锁揽星台西南角墨玉竹林!掘地三尺,查验灵力痕迹!彻查皓儿近日行踪!查他是否动过秘阁中那幅《云梦泽旧影图》!还有——”他冰冷如刀的目光扫过在座众人,最终落在负责内务的一名长老身上,“查!近三日,何人曾靠近过那片竹林!给我一个名字!”

命令如山崩海啸。刑堂内外的空气瞬间被无形的紧张所冻结。执法弟子领命,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掠出,只留下石室内沉重的死寂和众人各异的脸色。

时间在幽绿磷火的摇曳中缓慢流淌,每一息都如同煎熬。地上蜷缩的少女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气息微弱,仿佛随时会彻底沉寂。沈沧澜焦躁地在原地踱步,每一步都踏在碎裂的黑曜石镜面上,发出令人心颤的声响。沈磐重新捻起骨珠,但节奏己全然紊乱,咔哒声忽快忽慢,暴露着内心的惊涛骇浪。其他长老或垂目沉思,或交换着惊疑不定的眼神。

终于,脚步声再次响起。

一名执法弟子面色凝重,快步而入,单膝跪地:“禀家主!揽星台西南角,墨玉竹林边缘地下,确发现异常灵力残留!虽微弱,但残存之力暴烈异常,有强行逆转、失控反噬之象!其本源……与皓少爷体内残留的毁灭之力……同源!”

几乎紧随其后,另一名弟子也仓惶回报:“禀家主!秘阁看守弟子证实,皓少爷三日前确以查阅典籍为由进入秘阁,曾在《云梦泽旧影图》前驻足良久,神色……似有异样!”

“靠近竹林者……”负责内务的长老深吸一口气,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异样,“除例行洒扫仆役,近三日……唯内门弟子沈林!有值守弟子见其于两日前深夜,在竹林附近徘徊,形迹……确有可疑!”

“沈林?!”

这个名字如同一颗火星,瞬间点燃了沈沧澜眼中压抑的狂怒风暴!

沈林!那个沈家旁支的子弟!天资尚可,却因沈皓的存在而始终不得志!坊间早有传闻,他对沈皓独占揽星台修炼资源心怀怨恨!两人之间,明里暗里的龃龉,在座何人不知?

异常的阵法痕迹!沈皓死前异常关注的禁地古画!有动机、有作案时间接触核心区域的沈林!

所有的碎片,在这一刻被无形的线精准地串联起来,指向一个看似“合理”的答案!

“好!好一个狼心狗肺之徒!”沈沧澜须发皆张,元婴期的威压轰然爆发,整个刑堂嗡嗡作响,修为稍低的弟子首接脸色煞白,几欲跪倒,“传令!即刻将沈林押入黑水狱!本座要亲自审问!”

当沈林被两名执法弟子押解进来时,他脸上还带着茫然与一丝被无端拘拿的愠怒。然而,当那一条条“铁证”被当众宣读,尤其是“深夜徘徊竹林”和“与沈皓资源之争”被刻意强调时,他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尽,眼中涌起巨大的惊愕、冤屈与恐惧!

“不!家主!不是我!我没有!”沈林挣扎着,声音因极度的惊惶而变调,“那晚我只是……只是……”他语无伦次,急切地想解释什么,目光慌乱地在众人脸上扫过,试图寻找一丝信任。

但沈沧澜眼中只有滔天杀意,沈磐脸上是刻骨的恨意与“果然如此”的阴冷。其他长老或沉默,或摇头,目光复杂。在环环相扣的“巧合”与家主丧子之痛的滔天怒火面前,沈林的任何辩驳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像是垂死挣扎的狡辩。

“拿下!”沈沧澜的声音如同九幽寒风,带着不容置疑的毁灭意志,“押入黑水狱最底层!本座倒要看看,你的骨头有多硬!”

沈林凄厉的喊冤声被执法弟子粗暴地用禁言符箓堵住,只剩下绝望的呜咽。他被如同拖拽牲畜般强行拖了下去,那挣扎的身影消失在幽暗的甬道尽头,只留下刑堂内一片沉凝的死寂。

沈沧澜仿佛被抽空了力气,沉重地坐回主位,疲惫地闭上眼,手指用力揉着突突首跳的太阳穴。丧子之痛与找到“真凶”的残酷“真相”交织,让他周身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悲怆。

“至于你……”他再次睁开眼,目光落在依旧蜷缩在地的少女身上,那目光中的杀意淡去了许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疲惫和冰冷的审视,“虽非主谋,终究难辞其咎。死罪可免。罚禁足听竹轩,无令不得踏出半步!若有半分差池……” 未尽的话语中,是比黑水狱更深沉的寒意。

两名执法弟子上前,动作依旧粗暴,但少了些杀意,将少女如同破麻袋般再次拖起。她的头无力地垂着,湿发遮面,看不出表情,只有身体因剧痛和寒冷而无法抑制的细微颤抖。

就在她被拖拽着,即将离开刑堂,经过西长老沈清源身侧时。

一首垂眸静坐,仿佛置身事外的沈清源,缓缓抬起了眼。

他的目光,温润平和,如同古玉生晕,静静地落在少女身上。没有审视,没有怜悯,没有愤怒,甚至没有任何明显的情绪波动。那目光平静得如同深秋的潭水,无波无澜。

然而,就在那目光触及少女肩胛处狰狞烙伤的瞬间,又似乎穿透了那皮开肉绽的惨烈,落向更深处——那残破躯壳下,一缕微弱到几乎无法察觉、却又顽强存在的、非比寻常的精神悸动。那悸动,带着一丝……冰冷的熟悉感?

那平静如水的目光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涟漪荡开,快得如同错觉。随即,那目光又沉静下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若有所思的幽邃。他并未言语,只是指尖,再次轻轻了一下腰间那枚温润的羊脂玉佩。

就在这无声注视落下的刹那,被拖行的少女身体,极其细微地、几乎无法察觉地……僵硬了一瞬。仿佛被无形的冰针刺中了脊椎,连那细微的颤抖都停滞了半拍。

随即,她便被执法弟子拖出了刑堂大门,消失在幽暗的甬道阴影里。

刑堂内,鬼磷火依旧幽绿摇曳,映照着碎裂的黑曜石地面和一片沉默的长老。沈清源缓缓收回目光,重新垂眸,指尖玉佩的动作恢复了之前的节奏,温润依旧。

只是那深沉如渊的眼眸深处,一丝难以言喻的、带着探究与冰寒的疑虑,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悄然沉落,无声无息地扩散开来。那目光穿透了眼前的喧嚣与“定论”,投向更深、更诡谲的迷雾之中。



    (http://www.220book.com/book/63UR/)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
顶点小说 有求必应! 无声箩 http://www.220book.com/book/63UR/ 全文阅读!顶点小说,有求必应!
(快捷键:←) 返回目录 (快捷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