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天华在老宅的偏厅里来回踱步，皮鞋跟敲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卷着拍在玻璃上，沙沙的，像极了董海燕那天在海边笑时的声音。
他摸了摸左手拇指上的玉扳指，温润的触感里带着股凉意——
那是爷爷当年传给父亲的，父亲又在他昨夜谈话时塞进他手心的。
此刻，扳指硌得他指节发疼，像根无形的绳子，把他和楚家的命运捆得死死的。
“哥，喝杯牛奶吧。”
小棠端着托盘推门进来，浅褐色的液体在玻璃杯里晃出涟漪：
“赵姨说你昨晚没睡好。”
楚天华接过杯子，指尖触到杯壁的温度，让她想起董海燕递奶茶时的手。
那天他们在“云顶餐厅”的露台，董海燕捧着热可可。
鼻尖沾着奶油说：
“天华，等我毕业，我们一起开家书店吧。你负责挑书，我负责煮咖啡，好不好？”
他当时笑着说：
“好，我连书架的样式都想好了，要胡桃木的，刻上你的名字。”
可现在，书店的梦碎在父亲的话里，碎在“云顶餐厅”的预约里。
“哥，你怎么了？”
小棠凑近，看见他眼下的青黑：
“是不是……和董小姐闹别扭了？”
楚天华摇头，喉咙发紧：
“没什么。”
小棠却突然伸手拽住他的袖子：
“我昨天听阿杰哥说，李健成又在找董小姐的麻烦。他还让人往董氏集团的邮箱里发了好多不堪的照片——”
她顿了顿说道：
“是董小姐和李健成在酒会的合影，被P了好多不堪入目的字。”
楚天华的手一抖，牛奶溅在袖口：
“什么时候的事？”
“就前天晚上。”
小棠的声音低下去：
“董小姐给我发消息，说她躲在办公室哭了半夜。她问我……问我要不要和你分手。”
楚天华的太阳穴突突首跳。
他想起昨天凌晨收到的消息，董海燕的字抖得厉害：
“天华，他说如果我不分手，就把你和黄超在赌场的事捅给经侦队。他说楚家现在和董家走得太近，李天霸要拿楚家开刀……”
“哥，”
小棠抓住他的手：
“你去看看董小姐吧。她现在肯定很害怕。”
楚天华想点头，却想起父亲昨晚的话：
“你去跟她分手，不是为了你自己，是为了楚家。”
他摸了摸口袋里的银行卡，两百万，足够他去瑞士读两年书，足够他避开这场风暴。
可足够他忘了董海燕吗？
“小棠，”
他轻轻推开妹妹的手：
“有些事，不是我想做就能做的。”
小棠的眼眶红了：
“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说，就算天塌下来，你也会护着董小姐。”
楚天华沉默了。
他想起上周在“天行安保”的训练场，阿杰拍着他的肩说：
“天哥，黄超那小子今天又去赌场闹事了，赵伯让我带话，说黄家快撑不住了。”
他当时握紧拳头，想冲去“金樽”赌场，却被父亲叫住：
“你现在去，只会让楚家陷入更大的麻烦。”
原来，从他决定和董海燕在一起的那天起，他就不再是那个可以为所欲为的楚家少主了。
他身上系着楚家的命脉，系着父亲的白发，系着妹妹的未来。
“叮——”
手机震动起来。
是董海燕的消息：
“天华，我在‘云顶餐厅’等你。如果你不来，我就一首等。”
楚天华盯着屏幕，手指悬在“不去”的按键上，却怎么也按不下去。
他想起董海燕第一次给他发消息时的样子，她穿着白裙子，坐在图书馆的落地窗前。
阳光透过玻璃洒在她脸上说：
“楚天华同学，能借我支笔吗？”
那时候，他觉得全世界都在发光。
现在，他握着手机，像握着块烧红的炭。
“哥，”
小棠轻声说：
“你去吧。就算……就算要分手，也要当面说清楚。董小姐那么骄傲，她不想被人说‘被甩’。”
楚天华抬头，看见小棠眼里的泪。
他突然想起，小时候董海燕帮他擦过眼泪——
那时他被隔壁家的小孩抢了糖，蹲在巷子里哭，董海燕蹲下来，用纸巾擦他的脸，说：
“楚天华，别哭了。下次我帮你抢回来。”
现在，换他来擦她的眼泪了。
他站起身，把牛奶杯放在托盘上：
“小棠，帮我跟爸说，我出去一趟。”
小棠欲言又止，最终点了点头。
楚天华走出老宅时，晨雾还没散。
他站在门口，回头看了眼门楣上的“楚府”二字，那是曾祖父亲手写的，笔锋刚劲有力。
他摸了摸玉扳指，突然想起爷爷临终前说的话：
“天华，江湖路远，别回头。”
可他现在，想回头了。
“云顶餐厅”的露台还是一样的风景，海浪拍打着防波堤，远处的高楼在晨雾里若隐若现。
董海燕坐在他们常坐的位置，穿着件米白色风衣，头发披在肩上，手里捧着杯热可可，杯口腾起的热气模糊了她的脸。
楚天华一步步走过去，皮鞋声在露台上格外清晰。
董海燕抬起头，眼睛红红的，却努力扯出个笑容：
“来了？”
“嗯。”
楚天华在她对面坐下，服务员递来菜单，他却摆了摆手。
“要喝点什么吗？”
董海燕问。
“不用。”
楚天华盯着她手里的热可可说：
“海燕，爸让我……”
“我知道。”
董海燕打断他：
“他让我跟你分手，对吗？”
楚天华的手一紧，指甲掐进掌心：
“海燕，不是你想的那样。爸是担心我，担心楚家……”
“担心楚家，还是担心李天霸的势力？”
董海燕的声音发颤：
“你爸昨天找过董叔了，对吗？他说如果我和你在一起。”
“李天霸就会联合胡一方打压董氏。他说楚家经不起折腾，所以要我离开你。”
楚天华愣住了。
他没想到父亲的动作这么快，更没想到董海燕己经知道了。
“海燕，你听我说，”
他抓住她的手说：
“我不是要分手。我是想……”
“想什么？”
董海燕抽回手，指甲在他手背上划出红痕：
“想说你爱上了别人？想说你后悔了？”
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凄凉：
“楚天华，你以为我没见过你爸看我的眼神吗？他看我像看个敌人，像看个会毁了楚家的灾星。”
“不是的！”
楚天华急得站起来，椅子在地上划出刺耳的声响：
“爸是怕你受委屈！李健成在查我们的关系，胡一方在盯着你，董叔为了公司……”
“所以我该谢谢你爸？”
董海燕打断他：
“谢谢你爸把我的感情当成交易？谢谢你爸用‘家族责任’西个字，把我们拆开？”
她的眼泪掉下来，砸在热可可的杯壁上：
“楚天华，你说过要和我一起开书店的。你说过要护着我的。”
“现在呢？你要护着的是楚家，是你的责任，是我的‘不安全’。”
楚天华望着她的眼泪，喉咙像塞了团棉花。
他想起昨天在书房，父亲把董李两家的恩怨摊开在他面前：
“董天祥为了上位，当年踩着多少人往上爬？李天霸的黑势力渗透到滨海的每个角落，你以为董氏能干净？黄家现在被胡一方搞垮，下一个就是楚家！”
“海燕，”
他声音发哑：
“我也不想这样。可爸说得对，我们现在的处境太危险了。”
“李健成手里有我们的照片，胡一方在查黄家，董叔……董叔也在利用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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