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雨季来得突然。
九月末的风裹着湿冷，卷着梧桐叶拍在医院的玻璃窗上。
像极了董海燕十西岁那年，在楚家老宅的银杏树下捡银杏果时，被秋风吹乱的碎发。
她坐在病床上，左肩打着石膏，额头上还缠着纱布。
三天前车祸留下的伤口还在渗血，可比起身上的疼，心里的疼更让她喘不过气。
病房门被推开时，她正盯着窗外的雨。
消毒水的气味里混进一丝雪松香——
是楚天华。
他穿着件深灰风衣，领口竖得老高，手里拎着保温桶，睫毛上还沾着雨珠。
“海燕。”
他声音发哑。
董海燕没回头。
她盯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苍白的脸，红肿的眼，活像朵被暴雨打烂的百合。
“医生说你可以喝鸡汤了。”
楚天华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金属与木头碰撞的声音清脆得刺耳。
董海燕这才侧过脸，看见他眼下青黑一片，下巴上冒出青茬。
三天前他在暴雨里救她时，也是这样一副模样——
衬衫烧出洞，手臂全是水泡，却把她护在怀里，像护着世上最珍贵的宝贝。
她别过脸说道：
“谢谢，我自己能照顾自己。”
楚天华的手指在保温桶上蜷了蜷。
他想起昨晚在楚家老宅，父亲把董氏集团的财务报表拍在他面前：
“李健成抢物流中心，是董天祥故意放的水。他要拿你当枪，逼我退出滨海的商圈。”
他又想起董天祥在医院说的话：
“小楚，海燕要是再和你搅在一起，董氏的股价能跌停三天。你知道这对一个上市公司意味着什么吗？”
他走到床边，坐下说道：
“海燕，我们……”
“要分开了，对吗？”
董海燕打断他，声音轻得像叹息。
楚天华的喉结动了动：
“董叔说，只要你签了这份‘分手协议’，他就把物流中心的合同还给你。李健成那边……”
“我要的不是物流中心。”
董海燕掀开被子要下床，石膏蹭得床单沙沙响：
“我要你告诉我，你爱我还是爱你爸的生意？”
楚天华抓住她的手腕：
“海燕，我没想过要选！”
“可你己经选了。”
董海燕甩开他的手，眼泪砸在床头柜上：
“你选了楚家的安稳，选了你爸的‘家族责任’，选了那些该死的商业利益！”
保温桶“哐当”一声翻倒在地，鸡汤溅在地板上，散发出浓郁的香气。
楚天华蹲下去收拾，手指被热汤烫得发红，却像感觉不到疼。
“海燕，”
他声音发颤：
“你知道我昨天在做什么吗？我在查李健成的账。他挪用了‘星耀娱乐’三个亿的资金，全打进了一家离岸公司。那家公司的法人……”
他抬头看向董海燕：
“是你爸。”
董海燕愣住了。她想起三天前父亲在电话里的笑声：
“海燕，别担心，李健成那小子翻不起大浪。”
原来，所谓的“翻不起大浪”，是他早就和狼狈为奸。
“还有黄家。”
楚天华继续道：
“黄子韬昨天来找我爸，说黄家撑不下去了，想把‘金樽赌场’抵押给楚家。我爸没同意，但……”
他顿了顿说道：
“他说，要是董氏能拿下物流中心，就把黄家的债全揽过来。”
董海燕的手指掐进掌心。她想起黄超昨天给她发的消息：
“海燕，我在‘金樽’赌场等你。我知道错了，我想和你一起想办法。”
原来，黄超不是去赌钱，是去求她帮忙。
“所以，”
董海燕笑了，泪泪却掉得更凶：
“你们早就商量好了。用黄家的债，用我的命，换董氏的物流中心。”
楚天华站起来，抓住她的肩膀：
“海燕，不是这样的！我爸是怕李天霸对楚家动手，董叔是怕你出事……”
“怕我出事？”
董海燕猛地推开他说道：
“那你为什么不早告诉我？为什么不早替我查李健成的账？为什么到现在还在替他们找借口？”
病房门突然被推开。
董天祥站在门口，西装笔挺，手里拎着个果篮。
脸上带着公式化的笑：
“海燕，听说你醒了？爸给你带了燕窝。”
董海燕别过脸，不想看他。
董天祥走到床边，把果篮放在床头柜上：
“医生说你恢复得不错，下周就能出院了。李健成那边，我己经让他写了道歉信，还说要赔你精神损失费。”
他转头看向楚天华：
“小楚，你也来了。年轻人要学会放下，别耽误了自己。”
楚天华站起来，冷笑：
“董叔，李健成挪用公款，和董氏脱不了干系。您就这么算了？”
董天祥的脸色变了变：
“小楚，商场上的事，总得讲规矩。李总己经认错了，我们也不好赶尽杀绝。”
“规矩？”
楚天华嗤笑说道：
“董叔当年踩着多少人的尸骨上位，现在倒跟我谈规矩？”
董天祥的眉头皱起来：
“小楚，你说话注意分寸。”
“我注意分寸？”
楚天华提高声音：
“董叔，您昨天还在跟我爸谈‘合作’，说要把黄家的债转嫁到楚家。现在李健成抢了物流中心，您是怪李健成，还是怪我爸没帮您压下这事？”
董天祥的脸瞬间煞白：
“你……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
楚天华掏出手机，调出段录音：
“昨天下午三点，您在‘金樽’赌场和爸谈合作，说‘只要楚家帮我搞定李天霸，物流中心的利润，咱们五五分’。”
董天祥的额头冒出冷汗：
“那是……那是私下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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