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自从父亲把赌场从地下搬到明面上，一切都变了。
母亲开始失眠，总对着空药瓶发呆；
父亲回家的次数越来越少，身上多了股子血腥味；
他自己，则从“超超”变成了“黄少”——
所有人都等着他犯错，等着他堕落，好证明“黄家的种没一个成器的”。
“超哥，前面路口有查酒驾的。”
赵磊的声音打断他的回忆。
黄超猛地清醒几分，摸出化妆包补了补妆。
镜子里的男人眼尾泛红，嘴唇泛着不自然的乌青，哪里还有半分七岁时的模样？
“绕路。”
他说。
车子拐进一条僻静的小巷，黄超望着车窗外斑驳的墙皮，突然开口：
“赵磊，你说……我要是死了，他们会怎么样？”
赵磊手一抖，方向盘差点偏了：
“超哥您说啥呢？您可是黄少爷！”
“黄少爷？”
黄超笑了说道：
“不过是黄坤的提线木偶罢了。”他摸出手机，翻到董海燕的照片——
是毕业典礼那天偷拍的，她低头翻书的侧影，发梢沾着香樟絮。
“你说，董海燕要是知道我是这样的人，还会对我笑吗？”
赵磊没敢接话。
车子停在黄家别墅门口时，凌晨两点。
黄超刚下车，就看见客厅的灯亮着。
母亲周淑芬站在门口，穿着真丝睡袍，手里攥着他的外套：
“超超，爷爷醒了。”
黄超的脚步顿住。
爷爷黄振邦是黄家的定海神针，三年前中风昏迷，医生说最多撑半年。
可今天……
“奶奶呢？”
他问。
“在病房守着。”
周淑芬帮他理了理衣领：
“你爸在书房……”
黄超推开书房的门，黄坤正坐在红木转椅上，手里捏着份文件。
他抬头时，黄超看见他眼底的青黑，像被人揍了两拳。
“又去哪儿鬼混了？”
黄坤的声音沙哑。
“关你屁事。”
黄超把外套甩在沙发上：
“爷爷醒了？”
黄坤没说话，把文件推过去。
黄超扫了眼——是份“债务转让协议”，甲方是“金樽娱乐”，乙方是“天行安保”，金额二十万，利息三分。
“你干的好事？”
黄坤冷笑道：
“楚建国那老东西，连利息都要收我三成？”
黄超这才想起，上周他让赵磊去“金樽”收赌场的保护费。
结果赵磊被天行安保的人堵在巷子里，打断了两根肋骨。
他当时正忙着哄董海燕，随便骂了两句“废物”，让赵磊自己处理。
“不就是二十万吗？”
黄超满不在乎：
“我让赌场调钱。”
“调钱？”
黄坤拍了桌子：
“赌场的流动资金全押在澳门的场子上！上回你输了两千万，我找李天霸借的高利贷，现在利滚利要还三千万！你倒好，二十万都要我擦屁股？”
黄超的火气上来了：
“不就是个安保公司吗？老子让他们滚蛋！”
“滚蛋？”
黄坤冷笑道：
“你以为董天祥为什么答应把女儿嫁给你？不就是看在天行安保能帮他运货吗？你把楚建国得罪了，董天祥能饶过你？”
黄超愣住。
他想起董海燕那天说的话：
“我爸说，李天霸是敬佩的对手。”
原来父亲和董天祥之间，早就有利益往来。
“爸，那……那怎么办？”
黄坤盯着他，眼神像看个陌生人：
“怎么办？你去求楚建国，把他那二十万免了。再去跟董海燕赔个罪，让她爸继续跟咱们合作。”
“凭什么？”
黄超梗着脖子：
“我为什么要求他？”
黄坤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股子悲凉：
“超超，你还记得你十岁那年吗？你偷了家里的钱去买玩具，被你爷爷发现。你爷爷没打你，只说‘超超要记住，黄家的脸，比命重要’。”
他摸了摸黄超的头，动作像极了小时候：
“现在，黄家的脸，就在你手里。”
黄超甩开他的手：
“我累了，先睡了。”
他推开卧室门，倒在床上。
床头柜上摆着个相框，是他和董海燕的合照——
毕业典礼那天，他在后巷把项链递给她，她抬头笑的样子。
手机震动起来，是赵磊发来的消息：
“超哥，赌场那边说，天行安保的人在查咱们的资金流水。还有，董小姐刚才发了条朋友圈，说‘今晚的月光很好’。”
照片里，董海燕站在董家别墅的露台上。
月白裙角被风吹起，手里举着杯红酒。
她的身后，是漫天的星子。
黄超盯着照片，突然想起楚天华说的话：
“路见不平。”
他翻了个身，把照片扣在枕下。
窗外，月光透过纱帘洒进来，在地板上织出一片银网。
黄超望着那片光，突然觉得，自己的人生，好像也从没见过真正的月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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