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仙门那场无声的飞雪告别，凌清衍的神识投影彻底消散，回归魔域沉渊殿那具疲惫不堪的本体。与烬渊之间，依旧是无言的沉默，却仿佛达成了一种默契——在走向最终结局前，去看一看，那片他们争斗了万载，也即将为之付出一切的天地间，最渺小却也最真实的景象。
借助混沌鉴扭曲时空、遮掩天机的微弱力量，两人隐匿了所有气息，如同两道幽灵，悄然降临到了一处远离仙魔势力中心、却饱受天灾蹂躏的人间城池。
这里的惨状，比仙魔两界更令人触目惊心。
城墙大半坍塌，焦黑的断壁残垣诉说着烈焰的肆虐。街道上积雪与泥泞混合，冻结着未能及时清理的血污和绝望。寒风呼啸，卷着雪沫，抽打在那些蜷缩在临时窝棚里、眼神麻木空洞的幸存者身上。哭泣声、呻吟声、以及寻找亲人的呼喊声微弱地交织，构成一幅末日后的凄凉图景。九天罡风的余波和九幽黄泉的寒气依旧在此地残留，不断剥夺着幸存者本就微弱的生机。
没有言语，两人自然而然地融入了这片绝望的背景。
凌清衍走到一处倒塌的医馆废墟旁，那里挤满了受伤的凡人，缺医少药，痛苦地哀嚎着。他沉默地蹲下身，指尖凝聚起微弱却纯净的冰魄仙灵（混合了一丝混沌鉴的滋养之力），不再带有丝毫寒意，反而化为一种温和的治愈能量，小心翼翼地渡入伤者体内。断骨被缓缓接续，冻伤的肢体恢复知觉，肆虐的寒毒被丝丝抽离。他的动作专注而轻柔，苍白脸上的表情平静，唯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泄露着内心的不宁。他听着那些凡人在痛苦稍减后发出的、带着哭音的感谢，看着他们眼中重新燃起的微弱希望之光，冰蓝色的眼眸深处，是深沉的悲悯与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另一边，烬渊冷着一张脸，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低气压，与这悲戚的氛围格格不入。他暴躁地踢开挡路的碎石，赤红的魔瞳扫过那些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尤其是几个蜷缩在角落、几乎冻僵的孩子，眉头死死拧紧。
“麻烦！” 他低骂一声，似乎极其不耐烦。但下一刻，他却猛地一跺脚！
呼——
一簇幽黑色的魔火，并非那种焚尽万物的暴烈形态，而是以一种极其精妙控制的状态，贴地蔓延开来，精准地绕开惊惶的人群，灼烧着地面上残留的、侵蚀人体的九幽寒毒与冰晶！魔火过处，冰寒尽消，地面变得干燥甚至带着一丝难得的暖意。
更令人惊讶的是，他操控着几朵较小的、温度适宜的魔火，如同有生命般，飘落到那些冻得嘴唇发紫的孩子周围，形成一个温暖的屏障，驱散了致命的严寒。孩子们起初吓得瑟瑟发抖，但感受到那难得的温暖，又看到魔火并没有伤害他们，终于抵挡不住疲惫与困意，依偎在温暖的魔火旁，沉沉入睡，脸上露出了劫后余生的、略显安宁的神情。
烬渊做完这一切，立刻别开脸，抱着手臂，看向远处依旧崩塌的山峦，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只是那紧绷的下颌线，稍稍缓和了一丝。
两人一者救治，一者驱寒，默默地在废墟中忙碌着，如同黑暗中的两点微光。
夜色渐深，风雪稍歇。
幸存的人们在得到初步救治和温暖后，终于有了片刻喘息。劫后余生的夫妻相拥而泣，父母紧紧抱着失而复得的孩子，泪水混合着雪水，落在冰冷的地上。微弱的篝火被点燃，映照着一张张疲惫却带着一丝生气的脸。有人开始尝试清理废墟，寻找可用的物资，一种顽强的、属于凡尘的生命力，在绝望的灰烬中，极其微弱地重新萌芽。
凌清衍停下手，站在废墟的高处，默默地看着下方那点点凡尘灯火，看着那些相拥哭泣、互相扶持的身影，看着烬渊那簇魔火旁安睡的孩子。他的目光，眷恋而悲伤，却又带着一种奇异的平静。这就是他要守护的，渺小、脆弱，却又如此坚韧。
烬渊不知何时也走到了他身边，依旧冷着脸，赤瞳倒映着下方的景象，哼了一声：“蝼蚁般的生命力……倒是顽强。”
语气依旧硬邦邦，却少了以往的暴戾与不屑，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他统治魔域，见惯了杀戮与毁灭，却鲜少首面如此纯粹、为了最基本生存而挣扎的景象。这些他平日随手可以碾死的凡人，在绝境中展现出的东西，让他感到陌生而……烦躁。
两人并肩而立，沉默地看着这片饱受创伤却仍在努力求存的土地。
心境，皆是一片复杂的茫然。
守护？值得吗？为了这些渺小的、与他们无首接关系的生灵，付出“自我”的终极代价？
毁灭？又真的能毫不在意吗？当亲眼看到那相拥的泪水，那安睡的稚颜？
凡尘的灯火，虽微弱，却仿佛比任何仙法魔功、任何大道理，都更能照见内心的彷徨与抉择的重量。
这最后的时光里，他们于这人间废墟之上，再次体会到了名为“活着”的沉重与……微光。
作者“卡尔葛拉”推荐阅读《双魂劫：从宿敌到道侣》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http://www.220book.com/book/653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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