缠音闻言，掩在帕子后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弯了一下，“清弦他……费心了。”
祝星说起沈清弦来，脸上的表情更是生动，带着毫不掩饰的崇拜与亲近：“那是，大师兄向来细心周到，对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也好，宗门上下就没有不夸他的！”
她边说，边自然地虚扶着缠音的手臂，走到刚才她指的那处。
缠音顺着她的力道缓步走近窗口。
巨大的星子仿佛触手可及，流淌的银河如同发光的纱带环绕舟侧，下方是翻涌不息，被月光镀上一层银边的云涛。
“很壮观吧师娘，我第一次见的时候也看呆了呢。不过您别怕，咱们云舟稳得很，有大师兄控着舟，绝不会颠簸的。”
缠音回眸望着祝星，点了点头，“确实壮观。”
她好似是要接着看，忽然，纤细的眉尖微微蹙起，搭在窗沿上的手悄然收回，轻轻按在了自己的心口，呼吸也随之急促了几分。
“师娘？”一旁的祝星立刻察觉了她的异样，脸上的笑容瞬间转为担忧，“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缠音微微摇头，似乎想说什么，却只是发出一声极轻弱的闷哼，身体晃了晃，几乎要软倒下去，多亏了祝星快速上前扶着，才勉强站稳。
“师娘！”
祝星吓坏了，撑着缠音的身子，下意识扬声急唤：“大师兄，三师兄你们快来，师娘她好像很不舒服！”
不过瞬息之间，一道月白身影便己出现在廊道尽头。
下一刻，沈清弦己至近前。
他面上惯有的温润笑意早己敛去，眉头微锁，目光迅速落在被祝星半扶半抱着，气息微弱，眼眸半阖的缠音身上。
“怎么回事？”他声音沉稳。
“我也不知道，”祝星急得快哭出来，“师娘刚才还好好的看风景，突然就捂住心口，好像喘不过气来了……”
沈清弦上前一步，并未立刻触碰缠音，而是凝神感知了一下她周身气息。
旧疾骤发之兆。
他眼底掠过一丝凝重，凡人之躯，终究难以承受这灵压与罡风，即便有云舟的结界削弱，于她而言恐怕仍是负担。
“失礼了，师娘。”他低声道，随即不再犹豫，伸臂小心地绕过缠音肩背和膝弯，将她打横抱起。
“小师妹，稳住心神，随我来。”他吩咐一句，抱着缠音快步走向舱内休息处，步伐迅捷却极稳，尽可能减少颠簸。
于此同时，段翰宇的身影也随之而来，呼吸急切，“师娘怎么了？”
沈清弦回眸，“瀚宇，你与小师妹在这里照看师娘，我前去将云舟停下。”
话音未落，他己闪身而出，重回舟首。
下一刻，正平稳飞行的云舟微微一滞，随即开始缓缓下降。
不过片刻功夫，云舟轻轻一震，彻底停稳在地面。
回到舱内，沈清弦就见到榻上的缠音羽睫颤了颤。
她艰难地睁开眼，目光涣散地看着突然多出来的沈清弦和段翰宇，似乎是想扯出一个无碍的笑容，但因心口的窒闷发出一声抽气，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心口的衣料。
祝星见状，脸上担忧更甚，但又不敢贸然打扰，只得压低声音询问大师兄和三师兄，“师娘这个时候需要服用什么丹药吗？我那里有一些固本培元的……”
“暂且不必。”沈清弦抬手制止，“师娘体质特殊，凡人之躯恐难承受丹药灵力，需得谨慎。先让师娘缓过这口气再说。”
缠音听闻，半阖的眼眸稍微有神了，唇角微微扬起一个笑容，声音气若游丝，“你们不必那么担心……都是很久的毛病了，歇一歇……便好了，我自己……也习惯了。”
她说着，试图抬起手轻轻摆动以示无碍，那手腕纤细得仿佛一折即断，最终却因无力而软软垂下，落在锦被上。
这番强撑的姿态，比任何痛苦的呻吟都更能戳中人心，尤其是面对祝星这般心思单纯的少女和段瀚宇这等正首的年轻人。
祝星的眼圈瞬间就红了，连忙上前虚虚按住她的手，声音带着哭腔：“师娘您别说话了，好好歇着，我们都在这儿守着您。”
段瀚宇也是面色凝重，嘴唇动了动，最终只是沉声道：“师娘安心休养，万事有大师兄和我们。”
沈清弦立于榻前，沉默地看着她。
究竟是经历了多少次这样的痛苦折磨，才会将这般骇人的孱弱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沈清弦面上冷静自若，“瀚宇，你去检查一下云舟外围结界，确保落地后万无一失。小师妹，你去取些温水来，要凡间常用的那种，小心温着，勿沾灵气。”
灵气外敷与内服有着很大的区别。
他将两人支开，舱室内顿时只剩下他与榻上气息微弱的缠音。
他上前一步，在榻边三尺外停下，这个距离既不至于失礼，又能清晰地感知她的状态。
沈清弦的目光沉静，视线落在她因不适而微蹙的眉心上，缓声道：“师娘，若实在难受，不必强忍。弟子虽不通凡间医理，但或可尝试以温和灵力为您疏导一二，缓解些许痛楚，您看可否？”
师尊将师娘托付于他，他却让她甫一上路便受此苦楚，实乃失职。
所以他便想着如何弥补一二。
缠音撑着自己的身子，缓慢地靠在榻前，望着眼中只有负责任情绪的沈清弦，轻轻摇了摇头，“不必了。”
“清弦……我姑且这般叫你吧。”
沈清弦刚听到缠音说不必，还来不及说话，便听到她后面的一句话，连声道：“师娘当然可以这般称呼。”
缠音轻笑了一声，她缓了口气，才继续道：“清弦，若是可以，麻烦你将我在舱室内的包袱中，玉宁为我炼制，用来压制我这病症的药丸拿来。”
沈清弦闻言，眸光微动。
师尊竟亲自为她炼过药？这倒是未曾提及。
想来也是，师尊既娶她为妻，又怎会对她这沉疴旧疾置之不理。
只是不知是何等灵药，竟需师尊亲自炼制，却又似乎……未能根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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