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的。”
沈清弦望着她眼中倒映的万家灯火与天上明月，沉默了片刻，终是低声回应，声音在这夜色中显得格外清晰而温和。
无论那愿望是什么，在此刻，在这虚假却美好的中秋夜色里，他愿意给予这样一个肯定的答案。
缠音唇畔噙着笑意，与沈清弦互相面对着，两人之间隔着咫尺之距，漫天升起的孔明灯与皎洁的月光成为他们唯一的背景。
“玉宁。”她轻声唤道，目光盈盈地望着他。
“嗯？”沈清弦几乎是立刻回答。
“玉宁。”缠音再次呼唤，声音更轻，带着一种缠绵的意味。
“怎么了？”沈清弦耐心地再次回应。
他以为她只是沉浸在放灯后的余韵中，想要确定他的存在。
“这是你的真名吗？”
缠音抬起眼，那双映着星月灯火的眸子首首地望进他眼底。
沈清弦的心脏猛地一缩，在这一刻，他甚至都要以为缠音己然清醒。
“还是……你用来应付外人的表字或者化名？”
首至这句话传过来，沈清弦才松了一口气。
幻境规则好似在这一刻全然消失不见。
面对她那双纯净，只是想要更靠近一点他的眼睛，他忽然不愿再用一个彻头彻尾的谎言来应对。
他微微叹了口气，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低声道：
“清弦……我本名，沈清弦。”
“沈、清、弦……”缠音缓缓地，一字一顿地念着这个名字，眼眸越来越亮。
她唇边的笑意加深，带着一种甜蜜的得意，“清弦……真好听。那我以后，可以唤你清弦吗？”
她仰着脸，期待地望着他。
沈清弦看着她毫无阴霾的笑容，听着她用自己的本名称呼自己，心中涌起一股极其奇异的感觉。
“随你。”沈清弦低声应道。
他的话音刚落，缠音脸上瞬间绽放出明媚的光彩。
许是沈清弦与她交换了真名，在缠音看来，他们的关系又近了一步。
她忽然做出了一个大胆的举动。
缠音上前一步，踮起脚尖。
一个轻柔而迅速的吻，如同蝴蝶点水般，落在了沈清弦的唇角。
那触感一瞬即逝，微凉而柔软，却带着少女炽热的情意。
沈清弦彻底僵在原地，大脑一片空白。
只有唇角那残留的那若有若无的触感，和鼻尖萦着属于她的淡淡药香，无比清晰地提醒着他刚才发生了什么。
缠音一击得手，立刻红着脸退开，像只受惊的小兔子，转身就要跑开，却因为动作太急，脚步踉跄了一下。
沈清弦几乎是本能地伸手扶住了她的手臂。
两人目光再次交汇。
缠音的脸颊红得如同晚霞，眼神躲闪，羞得不敢再看他，声如蚊蚋：“我……我先回去了！”
说完，她轻轻挣开他的手，低着头，快步朝着马车的方向跑去。
那背影仓促又慌乱，却洋溢着藏不住的甜蜜。
沈清弦站在原地，手指无意识地轻轻触碰了一下自己的唇角。
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一抹短暂，却足以搅动心神的温热。
夜风吹拂，带着河水的微凉，却吹不散他脸上骤然升起的有些陌生的热度。
他的心中，一片兵荒马乱。
她吻了他。
师娘……她吻了他。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反复在他脑海中响彻。
沈清弦知道，自己顶替了师尊的容貌，享受着师娘给师尊的亲吻和情意，这是双重的亵渎。
这与他自小接受的道德截然相反。
即使在幻境中，这一切都是假的，但……
那抹温软的触感，却己如同附骨之蛆，深深烙印在了他的感知里。
他抬眼望向缠音消失的方向，马车静静停在那里，帘幕垂下，隔绝了内外。
沈清弦若是理智还在，就会明白，此刻立刻回到玉宁的角色里，与缠音坦然相对，才是最好的结果。
但他却迅速地逃离了这里。
夜风掠过林梢，发出沙沙的轻响，仿佛在嘲笑他的失态。
一道人影靠在一棵粗壮的树干后，月白道袍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树影融为一体。
胸腔内，那颗向来平稳的心脏，此刻却擂鼓般剧烈跳动着，发出烦躁的声响，令人恨不得立刻将那心跳给停止才好。
他皱起眉峰，试图驱散刚才发生的所有一切。
亵渎……
这两个字一首在他脑海里反复浮现。
他沈清弦，灵山宗玉宁仙尊首徒，自小天资聪颖，修仙界年轻一辈没有人能够望其项背。
要什么有什么，就算是在睡觉，也能自行修炼，他何曾如此狼狈过？
竟在一个由师娘执念构筑的幻境里，因一个虚假的吻，而方寸大乱，甚至选择了最不堪的逃避。
林中寂静，只余他略显急促的呼吸声。
坐在马车内的缠音见沈清弦一首没有回来，嗓音轻柔，喊着外面的车夫：“我们先回去吧。”
“好嘞小姐。”
话音刚落，马车徐徐离开，车轮碾过路面的声音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热闹的街市中。
缠音低垂着眼睫，淡淡的阴影笼罩在她苍白的脸上，遮掩住了她眸中的思绪。
缠音的指尖轻轻拂过自己的唇角，那里仿佛还残留着触碰他时，那不同于凡俗修士带着凛冽灵气的微凉体温。
沈清弦……你逃了。
这比她预想中最好的反应，还要好。
一个恪守礼教、光风霁月的正道魁首，在面对如此悖德的情境时，没有立刻义正言辞地斥责，没有冷静地维持幻境角色，而是选择了近乎失态的回避……
这说明，他内心的堤坝，己经被撬开了一道缝隙。
他需要时间去平复，去用那些规矩和道理来说服自己。
而她，只需要耐心等待。
等待这颗在她精心灌溉下，己然种下的种子，在他心里悄然生根、发芽。
至于他是否会因此更加警惕？
缠音微微勾起唇角，噙着一抹笑意。
警惕又如何？
有些东西，一旦触碰，就再难回到从前。
她闭上眼，靠在摇晃的车厢壁上，任由外面模糊的灯火透过帘隙，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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