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砚的话宛如一把冰刃，首首抵在苏念念的喉头。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冷得像寒冰，没有一丝波澜，只有那种让人不寒而栗的审视。苏念念心里清楚，她接下来的每一个字，都可能决定她的生死。
“地脉”这两个字，就像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他果然知道！他可能比她自己还清楚那些暗红色的土和金属碎屑意味着什么。
恐惧像潮水一样瞬间淹没了她，让她几乎站不稳。但求生的本能瞬间就压倒了恐惧。否认？狡辩？在裴砚这种洞察力惊人的人面前，任何掩饰都显得那么苍白无力，只会加速她的死亡。
她必须想个办法，一个能让裴砚无法立刻戳穿、甚至能引起他兴趣的办法。
就在这一瞬间，一个大胆到极点的念头在她脑海里闪过。
她猛地抬起头，脸上还带着惊恐，但眼睛里却强行挤出一丝委屈和被误解的激动。她的声音因为急促而微微颤抖，却故意压低了音量，好像怕被人偷听到似的：
“大人，您得相信我！我哪敢去窥探什么地脉啊！我今儿晚上拼了命来这儿，是因为……是因为这个！”
说着，她从怀里掏出那盒太后赏的雪肌玉容膏，双手抖得厉害，举到裴砚面前。
“有人……有人把这东西连同张纸条塞到我屋里。纸条上说，这可不是普通的东西，是前朝的秘药，得用地脉的阴气淬炼才能显出奇效。还约我子时来这冷宫最阴的地方，说能告诉我怎么摆脱太后娘娘对我的‘关注’。我太傻了，太害怕了，就信了这胡说八道，冒险来了。”
她一口气说完，真假参半。她把太后的赏赐说成是别人送的“诱饵”，把自己的来意说成是为了自保，还巧妙地把“地脉”这个词歪曲成了“秘药淬炼”。至于布条上的痕迹，自然就是她在这儿找“阴气最盛之处”时不小心沾上的。
这个说法冒险得很，但也有好处：她主动提到了太后的“关注”，这和裴砚的判断一致；她把自己说成是“被骗的傻子”，降低了威胁感；她还抛出了“神秘人”和“前朝秘药”这两个模糊又难以立刻验证的点，说不定能引起裴砚的注意；最后，她暗示自己想摆脱太后的控制，说不定能契合裴砚的某些心思。
说完这番话，她像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低下头，肩膀微微耸动，好像在哭，其实心里还在狂跳，等着裴砚的判决。
裴砚的目光在她脸上和那盒药膏上来回扫视，冷冰冰的，一点表情都没有。时间好像都凝固了。
突然，他伸出手，不是去拿药膏，而是用指尖轻轻挑起她的下巴，逼着她抬头看他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睛。
他的指尖冰凉，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力道。苏念念不得不和他对视，她能清楚地看到他眼底深处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玩味。
“前朝秘药？地脉淬炼？”他重复着这两个词，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嘲讽，“苏秀女编故事的本事，可比你写文章的本事强多了。”
苏念念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不信！
可裴砚接下来的话却让她愣住了。
“不过，”他松开手，语气还是那么淡漠，“你这蠢得恰到好处，倒也有几分真实。”
他的目光又落在那药膏上：“太后赏的东西，你也敢拿来当挡箭牌。看来你真是……走投无路了。”
他没有完全相信她的故事，但好像接受了她的“愚蠢”和“走投无路”的状态，甚至还对她想“摆脱太后”的想法产生了兴趣。
苏念念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还是不敢大意。
裴砚背着手，转身望向冷宫深处的黑暗，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今天的事，到此为止。记住你今晚说过的话，也记住你现在这‘走投无路’的处境。”
这话意味深长，既是在警告她忘掉今晚的事，又是在提醒她记住自己想摆脱太后的立场。
“至于这药膏……”他侧过脸，月光在他冷峻的侧脸上投下明暗交错的阴影，“既然是‘秘药’，就收好。说不定以后真能用上。”
说完，他不再看她，迈步就走。
“大人！”苏念念忍不住急声喊道，声音里带着真实的惶恐，“那……那我怎么回去？要是再碰到巡夜的，或者太后的人查问怎么办？”
裴砚的脚步没停，只有冰冷的声音随风传来：“我说了到此为止，今晚自然不会有人看到你从这儿出去。以后的路……你自己看着办吧。”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留下苏念念一个人站在冷宫的废墟里，浑身冰冷，手里那盒白玉药膏仿佛有千钧之重。
裴砚没有杀她，甚至还默许了她漏洞百出的解释，给她留下了一条“生路”——一条必须站在他这边，才有可能走得通的、布满荆棘的生路。
她不知道这是否是另一个更深陷阱的开始，但她己经没有别的选择。
靠着裴砚那句“不会有人看到”的保证，苏念念提心吊胆地摸回了长乐宫耳房，一路上果然异常顺利。
可她刚换下脏衣服，处理好所有痕迹，还没来得及喘口气——
“咚、咚、咚。”
低沉而规律的敲门声，就像索命的符咒，再次响起！
这一次，门外传来的是袁嬷嬷那毫无情绪的声音：
“苏秀女，睡下了吗？太后娘娘忽然想起一件事，要立刻传你过去问话。”
太后深夜传召？！
苏念念刚刚稍微平静下来的心，瞬间又提到了嗓子眼！
裴砚能抹去她在冷宫的行踪，能消除她身上那若有若无的冷宫气息吗？能消除太后那深不可测的疑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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