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嬷嬷的声音冷得像铁箍，一下子勒紧了苏念念的喉咙。她刚从冷宫的惊魂未定中逃出来，还没缓过劲儿来，太后的深夜传召就像追命符一样到了。
她的脑子飞速转动，强迫自己压下那翻涌的恐惧。她迅速检查了一下自己，确认身上没有留下任何冷宫的泥土痕迹，又用力嗅了嗅衣袖，只有长乐宫里惯有的淡淡檀香。她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带着刚被吵醒的懵懂和惶恐：
“嬷……嬷嬷？奴婢这就起身！”
她故意弄出一些窸窸窣窣的穿衣声，拖延了几秒，才打开房门。门外，袁嬷嬷提着一盏昏黄的灯笼，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在光影下显得半明半暗，锐利的眼神像鹰一样，仿佛能看穿她的皮囊，洞察她内心的惊涛骇浪。
“跟上。”袁嬷嬷没多说一个字，转身就走。
苏念念低眉顺眼地跟上，心脏在胸腔里狂跳。深夜的长乐宫回廊静得可怕，只有她们俩轻而急促的脚步声回荡，平添了几分阴森。
太后的寝殿还亮着灯。殿里只点了几盏角灯，光线昏暗，把偌大的宫殿照得影影绰绰。太后没睡，披着件外袍，坐在临窗的软榻上，手里捻着一串佛珠，静静地看着窗外漆黑的夜色。
“娘娘，苏秀女到了。”袁嬷嬷低声禀报。
苏念念立刻跪伏在地：“奴婢叩见太后娘娘。”
太后没马上让她起来。佛珠捻动的轻微声响在寂静的殿里格外清晰。过了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喜怒，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压力：“抬起头来。”
苏念念依言抬头，尽力让自己的眼神带着惶恐和茫然，还有一丝被吵醒的不安。
太后的目光在她脸上细细打量，就像在检查一件瓷器有没有裂痕。“哀家方才睡不安稳，总觉得心绪不宁，像是这长乐宫里，有什么不该有的东西……溜出去了，又溜了回来。”
苏念念的心猛地一缩，背后瞬间渗出冷汗。她强自镇定，垂下眼帘：“奴婢愚钝，不知娘娘何意……奴婢一首在房中安睡，并未听到任何异动。”
“哦？”太后语气微扬，指尖的佛珠停了一下，“袁嬷嬷，你去耳房查看时，苏秀女……睡得可沉？”
袁嬷嬷躬身道：“回娘娘，奴婢叩门数次，苏秀女方才应答，声音确实带着睡意。房内并无异样。”
太后轻轻“嗯”了一声，目光却没从苏念念身上移开：“既是安睡，为何发髻松散，衣带系得这般仓促？连耳坠……都只戴了一只？”
苏念念心里一惊！她匆忙间整理，竟留下了如此明显的破绽！太后观察之细致，令人毛骨悚然！
她连忙做出惊慌失措的样子，手下意识地摸向耳朵，果然只摸到一边的珍珠耳珰，另一边空空如也！她顿时脸色煞白，磕头道：“奴婢……奴婢死罪！定是方才起身匆忙，不慎遗落了……奴婢绝非有意怠慢娘娘赏赐！请娘娘责罚！”她把一切归咎于“匆忙”和“疏忽”，这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太后看着她惶恐的样子，沉默了片刻，忽然转移了话题，语气似是随意：“说起来，哀家年轻时，也曾丢过一只极心爱的耳坠。那时先帝还在，宫中规矩大，丢了御赐之物可是大罪。哀家吓得一夜未眠，带着贴身的宫女，打着灯笼在御花园里找了整整一夜……”
苏念念伏在地上，不敢接话，心中却疑窦丛生。太后为何突然说起往事？
太后仿佛陷入了短暂的回忆，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极淡的、难以捉摸的缥缈：“……那夜露水很重，几乎找遍了所有去过的地方，都一无所获。最后还是……还是‘她’，心思细，在一个谁也想不到的角落石缝里，替哀家寻了回来。”
“她”？太后提到这个“她”时，语气有极其细微的波动。
就在这时，一首处于半冻结状态的系统，忽然捕捉到了附近——或许是来自殿外某个值夜的老宫人心中，因听到太后提及往事而勾起的、极其微弱模糊的一段思绪碎片：
【叮！捕捉到低频八卦信息碎片：“……唉，说起来，当年……那位……真是可惜了……和娘娘那么好……怎么就……”信息严重残缺，关联性分析：疑似与太后往事、某位己故旧人相关。】
己故旧人？和太后曾经很好？苏念念心中一动。
太后似乎也从回忆中抽离，语气恢复了一贯的淡漠：“后来才知道，那耳坠并非不慎掉落，而是被一个嫉妒的嫔妃故意扯下丢弃的。这宫里啊，表面光鲜亮丽，背地里的龌龊，从来不少。有些东西，你以为丢了，或许只是被人藏了起来。有些人，你以为亲近，或许转头就能给你一刀。”
她的话意味深长，目光重新变得锐利，落在苏念念身上：“苏秀女，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苏念念冷汗涔涔，太后的话句句仿佛都意有所指！她是在警告自己不要耍花样？还是在暗示她知道些什么？
“娘娘……娘娘教诲的是……奴婢……奴婢一定谨记于心……”她只能磕头，不敢深想。
“罢了，起来吧。”太后似乎终于失去了兴趣，摆了摆手，“耳坠丢了便丢了，明日让内务府再给你送一对新的。只是……”
她语气微微加重：“哀家这长乐宫，喜欢清净，也最是干净。容不得半点污秽阴暗之物，也容不得吃里扒外、心思活络之人。你既留在哀家身边，便要时刻记住这一点。安分守己，你的好处少不了。若生了异心……”
太后没有说下去，但那股冰冷的杀意，却清晰地弥漫开来。
“是！奴婢明白！奴婢对娘娘绝无二心！定当忠心耿耿，尽心伺候！”苏念念连忙表忠心。
“嗯，记住你的话。退下吧。”太后闭上眼，继续捻动佛珠，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苏念念如蒙大赦，磕头谢恩，在袁嬷嬷的注视下，几乎是逃也似的退出了太后的寝殿。
首到回到冰冷的耳房，关上门，她才虚脱般靠在门板上，剧烈地喘息。
今晚太过凶险！太后显然起了疑心，那番话既是警告，也是试探！虽然暂时过关，但未来的每一步都将如履薄冰！
而系统捕捉到的那段关于太后年轻时和某位“己故旧人”的模糊八卦……那个“她”，是谁？和太后又有着怎样的过往？这段往事，与如今太后深藏的秘密，是否有所关联？
她隐隐觉得，这或许是一个极其微弱的、可以探寻的突破口。
然而，还没等她理清思绪，第二天下午，一个更令人震惊的消息悄然在长乐宫内流传开来。
袁嬷嬷在处理宫务时，似是无意中对一个掌事宫女提起：
“昨日看守西侧门的老太监突发急病，没了。真是年纪大了，说走就走。回头让人好好发送了，再补个老实可靠的人上去。”
西侧门！正是那夜她窥见秘密运送军械的那个侧门！
看守太监突然“急病没了”？
苏念念正在擦拭书架的手猛地一抖，一股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这绝不是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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