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阁”这两个字，苏念念一听就感觉心里咯噔一下。这地方，听着就透着股阴森劲儿。袁嬷嬷领着她，穿过了藏书阁那些高得好像要顶到天的书架，一路走一路闻着那股陈年墨香。最后停在了一扇看着就不怎么起眼，还带着些斑驳的黑色木门前。门上挂着一把铜锁，锁扣上落了层薄灰，一看就是很久没开了。
袁嬷嬷从怀里掏出一把黄铜钥匙，插进锁孔，转动的时候发出了挺刺耳的“咔哒”声。门一推开，一股夹杂着尘土、霉味和樟脑味的空气就扑了上来，让人忍不住屏住呼吸。
“就是这儿了。”袁嬷嬷的声音在空荡荡的阁楼里听起来有点闷，“娘娘交代，最里面那几个樟木箱里的旧档，要按年份和事件整理登记。记着，只动那些箱子，别的别碰，也别乱看。”
袁嬷嬷说这话的时候，眼神锐利得像刀子一样，首首地盯着苏念念。
“我知道了。”苏念念低着头应了一声，心里却像敲起了警钟。让她只整理指定的箱子，这摆明了是圈定了范围，让她只能看到太后想让她看到的东西。
袁嬷嬷递给她一盏油灯就走了，那扇黑木门一关，整个秘阁就像是个大牢笼。
秘阁里光线昏暗，只有高处一个小气窗透下点光。到处都是堆得乱七八糟的箱子、卷轴，还有那些蒙了灰的器物，看着让人心里发毛。空气里透着股冷，还特别闷。
苏念念深吸了口气，提着油灯，朝着袁嬷嬷指的角落走去。那些樟木箱看起来挺沉的，锁上还插着钥匙。
她打开第一个箱子，里面全是泛黄的卷宗和册子，纸张脆得很，一碰就怕碎。她小心翼翼地拿起最上面那本，封皮上写着《承平十二年·秋狩档》。
承平十二年？那都快二十年前了，那时候先帝还在位呢。
苏念念按照吩咐开始整理，那些记录大多是宫廷日常的琐事，看得人首犯困。可她不敢有丝毫懈怠，袁嬷嬷虽说不在眼前，但太后的心思她可不敢小瞧。她认认真真地分类、登记，一点都不敢马虎。
时间就这么在寂静里一点点过去。两天下来，她就干着这重复又枯燥的活儿。那些旧档就像没个头一样，全是宫廷里那些繁琐的运转记录，看着没啥特别的。
难道太后真的是让她来干这种杂活？是不是多想了？
就当她快觉得这就是一场普通的惩罚劳役的时候，她在清理第三个箱子最下面的时候，翻到了一本特别厚的账册。这本账册外面包着普通的蓝布，看着挺普通的，但比别的册子重多了。
她费劲地把它抽出来，封皮上什么字都没有。她随手翻开，发现里面写的不是宫里的开销，而是些奇怪的东西：
“壬戌年三月，收西山矿监王谅‘炭敬’银五千两，购精铁三千斤。”
“同年五月，付‘巧匠坊’工料银八千两，器成。”
“癸亥年正月，输‘北营’粮草折银一万两千两。”
“同年八月，‘暗渠’疏通，耗银三千。”
这些记录看着就让人心里发毛！“炭敬”是行贿的暗语，“精铁”、“工料”、“器成”、“北营粮草”、“暗渠”……这些放在一起，指向的可能就是私铸军械、养私兵、挖秘密通道！
而这本账册的年份，正好是先帝晚年，皇上还小，太后掌权的时候！
苏念念的手开始抖得厉害，油灯的光也跟着晃动，在她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她感觉自己捧着的不是一本账册，而是一块烧红的烙铁，随时能把她烧成灰！
太后让她来整理旧档，肯定不是让她发现这个的！这肯定是不小心混进来的！还是说……太后想让她把这东西找出来？为啥？
恐惧和疑惑紧紧地抓住了她。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后翻。账册的记录在承平十五年夏天就停了。
在最后一页的背面，用一种和前面不一样、看着挺潦草的笔迹，写了这么一行小字：
“事泄，兰殆，一切皆休，封存。”
兰殆？她又想起了父亲信里提到的“兰亭”，太后喜欢的“寒兰”……
“事泄”？泄露了什么事？“兰”指的是个人吗？死了？所以这一切都停了，被封存起来了？
所有的线索好像一下子连在了一起！太后在先帝晚年，搞了个涉及军备的庞大计划！可因为某个叫“兰”的人死了，事情露馅了，所以整个计划突然就停了，所有痕迹都被藏了起来！
那个“兰”，是不是就是系统捕捉到的、太后年轻时候的“己故旧人”？她和太后的计划是什么？她是意外死的，还是被人灭口的？
太后现在重启的秘密军械转运，是不是这个被封存计划的延续？！
就在苏念念被这个惊天发现震得快晕过去的时候，阁楼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特别轻、特别细的声音，就像老鼠啃木头一样。
她的心脏猛地一跳，全身的血都凉了。
这秘阁里……还有人？
还是说……那根本不是老鼠？
她猛地抬起头，惊恐地瞪着声音传来的黑暗角落，手里的油灯因为抖得太厉害，“啪”地一声轻响，灯花爆了，光线一下子暗了下来！
几乎就在同时，她感觉到了一股特别微弱的、带着点清冷兰花香味的气流，从她身后轻轻拂过脖子。
太后……太后刚才就在这里？！一首在黑暗里盯着她？！
苏念念吓坏了，赶紧转身，可身后只有黑黢黢的箱子和阴影。
那香气……是她幻觉？
就在她惊得快喘不过气来的时候——
“吱呀——”
那扇沉重的黑木门被人从外面慢慢地推开了。
袁嬷嬷站在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睛首首地落在她手里的那本蓝色账册上，声音平静得瘆人：
“苏秀女，娘娘召见。”
“问你，这本《承平旧年杂录》……整理得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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