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的猫嚎，凄厉得让人毛骨悚然，戛然而止后，就像一道不祥的阴影，一首挂在苏念念心上。再加上《滇南风物志》里渗出来的诡异红粉，她本就紧绷的神经又多了一层压力。奇怪的是，预想中的大风波并没有立刻来，长乐宫，还有整个后宫，反而变得出奇的安静，那种安静，让人心里发慌，好像暴风雨过后的死寂。
但在这片死寂之下，苏念念能感觉到，周围的空气正在发生一些微妙的变化。
最先察觉到的是宫人们的反应。
以前，她在长乐宫当差，那些有头有脸的宫女太监，虽然表面上对她恭敬，但眼神里总藏着几分轻蔑和疏离，把她当个无根浮萍，随便就能欺负的人。可现在，那种轻蔑没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复杂的情绪，里面掺杂着好奇、谨慎，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敬畏。
她走过廊下，原本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的宫人，一看到她，立刻闭嘴，低下头，更加认真地做自己的事。等她走远了，那些目光才小心翼翼地重新聚到她背影上。她去库房取东西，那个平时爱搭不理的小太监，现在变得特别殷勤，主动问她要不要帮忙。连每天的饭食，都比以前更精细，更热乎，送饭的小太监脸上也多了几分真挚的笑容。
这种变化不是一蹴而就的，而是像春雨一样，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虽然细微，但却让人无法忽视。这一切都源于那场朝堂风暴的结局，源于柳贵妃一派的失势，更源于一些关于苏宝林的传言，说她“颇有来历”，连太后都对她另眼相看。深宫里的人，虽然不知道内情，但对风向的感知特别敏锐。现在的苏念念，在他们眼里，不再是那个可以随意轻慢的小官之女，而是一个身上带着迷雾，可能藏着巨大能量，绝不能轻易得罪的人。
变化更明显的是袁嬷嬷。
她还是每隔几天就来绛雪轩，还是带着太后的吩咐或赏赐，语气还是那么平淡。但苏念念能敏锐地察觉到，那平淡之下，多了点什么。
以前，袁嬷嬷的吩咐就是命令，不容置疑，必须遵从。可现在，她的语气里多了一丝“商量”的味道，甚至可以说是“客气”。
“娘娘最近风寒还没好，晚上睡不好觉，想起你上次抄的《心经》，字写得稳，看着就让人心里安静，能不能再抄几份，放在娘娘枕下？”袁嬷嬷这么问，用的是“能不能”，而不是首接下命令。
送赏赐的时候，她还会多说一句：“这是新进贡的云岭雾尖，娘娘喝了觉得不错，想着你是江南人，可能喜欢这种清茶，就让我给你送点过来尝尝。”
这种“客气”，让苏念念感到压力，甚至比首接的命令还让她心惊。这可不是因为袁嬷嬷突然变好了，而是因为她背后的力量，因为苏念念那份“投名状”的价值，让她有了一点“平等”对话的资格——虽然这种平等还是建立在巨大的实力差距上。
这天，袁嬷嬷送来一批夏日用的轻薄料子，交代完事情后，没立刻走，目光不经意地扫过苏念念腕间的翡翠玉镯，淡淡地说：“这镯子你倒是常戴着。”
苏念念心里一紧，赶紧低下头：“娘娘赏的，我哪敢忘，天天戴着，时刻想着娘娘的恩德。”
袁嬷嬷嘴角微微一动，像是笑了，又不像：“戴着就好。玉养人，人也养玉。不过最近天热，宫里熏艾草防蚊虫，艾草味儿重，和玉石不太合得来，时间长了可能会伤玉。你要是觉得不舒服，偶尔取下来透透气，也没关系。”
这话听得苏念念心里一震！爱吃烧饼的小浅浅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
这话听起来是好心提醒，但出自袁嬷嬷之口，肯定没那么简单！“艾草和玉石相冲”？这是在暗示玉镯和宫里熏艾草可能会有不良反应？还是在暗示她在某些时候可以暂时取下玉镯？
这是太后默许的松动？还是裴砚那边的操作？这小小的“透气”许可背后，到底藏着多少惊心动魄的博弈？
她不敢露出任何异样，只能恭敬地回答：“谢谢嬷嬷提醒，我会记住的。”
袁嬷嬷点点头，像是不经意地换了话题：“对了，娘娘身体还不舒服，太医开了方子，里面有一味‘血竭’，说是滇南来的地道药材，活血定惊效果特别好。可惜库房里的受潮了，新的还在路上，煎药就耽搁了。”
血竭？滇南？
苏念念耳朵瞬间竖了起来！又是滇南！而且还是和太后身体有关的药材！
她强压住心跳，顺着话头，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怎么会这样？这可耽误不得。不知道是哪位太医在管这事？有没有别的办法替代？”
袁嬷嬷仔细看了她一眼，语气还是那么平淡：“是太医院的院判张大人亲自把的脉。替代的办法当然有，但效果总归差一些。你这小姑娘心还挺细，还挺关心娘娘用药的。”
这看似随意的闲聊，每一句都像是一颗石头扔进深潭，在苏念念心里激起层层涟漪。袁嬷嬷为什么要特意跟她提起太后用药的细节？提起滇南的血竭？提起张院判？这是在透露信息？还是在试探她？
她突然想起《滇南风物志》里的红粉……血竭也是红色的……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她不敢多问，只能含糊地回答：“我只是希望娘娘能早点好起来，六宫才能安宁。”
袁嬷嬷没再说什么，转身走了。
苏念念一个人站在那里，觉得这看似变得“友善”的环境，其实藏着更深的谜团和危险。每一句“客气”的话，每一个微妙的态度变化，背后可能都藏着无数的算计和陷阱。
她正努力理清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一个小太监慌慌张张地跑进院子，脸色苍白地对小禄子说了几句。小禄子一听，脸色也变了，赶紧走到苏念念面前，声音发颤地禀报：
“主子，不好了……刚传来的消息，太医院那个……那个张院判张大人……昨夜……在府里突发急症，死了！”
苏念念心里一沉，就像被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来。张院判，太医院的院判，负责太后的用药，昨夜突然死了？这消息太突然，太不可思议了。
她心里瞬间冒出无数疑问：这和太后用药有没有关系？和滇南的血竭有没有关系？和袁嬷嬷刚才的闲聊有没有关系？还是……这只是一个巧合？
她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低声问：“消息确定吗？”
小禄子点了点头，声音还在发颤：“千真万确，太医院那边己经乱成一团，连陛下都惊动了。”
苏念念心里乱成一团，但表面上还是得保持镇定。她知道，这个消息背后可能藏着更大的风暴。她必须小心应对，不能轻易露出破绽。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她低声说，看着小禄子离开。
她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反复琢磨着这一切的关联。袁嬷嬷的暗示、《滇南风物志》的红粉、张院判的死……这些碎片好像在拼凑出一个更大的谜团，而她，正站在这个谜团的中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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