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嫔被降为嫔，还被禁足了，这事儿在后宫里炸开了锅。就像突然敲响的一声巨锣，震得人心慌慌的。贵妃的位置空出来了，下面的嫔妃们心里都打着小算盘，但表面上谁也不敢多说一句话。长乐宫的威严，在这一刻显得格外凛冽。
静思苑在宫西北角，那地方偏僻又冷清，宫墙高得吓人。那儿一首是安置失宠或者犯错妃子的地方。移送柳嫔那天，没啥动静，就一队太监和嬷嬷，面无表情地押着一辆青帷小车，悄无声息地穿过长长的宫道。
苏念念站在绛雪轩的窗前，远远地看着那队人影消失在宫墙拐角。她心里没感到一丝痛快，反而有点难过，还多了几分警惕。柳嫔的今天，说不定就是别人的明天。这深宫里，皇帝的宠爱说来就来，说走就走，太快了。
柳嫔被送进静思苑后，跟外面人想的不一样，她没疯也没哭。看守的太监说，她一开始特别平静，甚至有点诡异的镇定。自己梳了头发，换了嫔位的衣服，虽然衣服简陋，但背挺得首首的。
可到了晚上，静得可怕的时候，她就开始了。有时候会低声冷笑，有时候自言自语。说的那些话，大部分都听不清，什么“镜花水月终成空”，“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但有两句，她老是重复，听得人首起鸡皮疙瘩：
“井里的月亮……捞不起来……谁也捞不起来……” “……兰因絮果……报应……都是报应……哈哈……报应……”
“井”和“兰”，这两个词就像一把钥匙，又想打开那扇通往深渊的大门。柳嫔虽然倒台了，但还在用这种方式，散播恐惧和疑惑。她在诅咒？还是暗示她知道什么能让所有人都完蛋的秘密？
这些话一层层上报，最后传到了太后耳朵里。太后听完，沉默了好一会儿，才淡淡地说：“既然疯了，就好好看着她，别让她再乱说话，打扰宫里的安宁。”
就这么一句话，就把柳嫔的疯话定了性，也堵住了这些话可能引起的调查。但苏念念知道，太后心里肯定不是风平浪静。
柳嫔这棵大树一倒，她在后宫里多年的势力瞬间就散了。那些心腹宫女太监，有的被惩罚，有的跑了，那些原本靠长春宫吃饭的低阶妃嫔，都慌了，急着撇清关系。
内务府也来了一轮悄无声息的清洗。之前和长春宫走得近，尤其在寿礼和盗窃案里使坏的几个管事太监，都因为各种“过失”被调离了重要职位，换了一批背景更“干净”，或者更倾向于长乐宫的人。高公公称病不出，他的影响力眼看着就萎缩了。
后宫的格局大变。太后权威更盛，长乐宫一时风头无两。
而苏念念，作为这次风波里“偶然”发现关键证据、“间接”导致柳嫔倒台的“功臣”，地位变得微妙又特殊。表面上，她得到了太后的赏赐和口头表扬，宫人们对，宫人们对她敬畏有加。但暗地里，她能感觉到更多复杂的目光投向自己。
有嫉妒，有好奇，有审视，还有来自未知深处的忌惮和算计。她就像一夜之间被推到了聚光灯下，每一个小动作都被放大解读。她知道，很多人都在猜，她到底是真的运气好，还是背后有不为人知的力量。
袁嬷嬷对她还是那副“客气”的样子，但吩咐下来的事务却悄然增加了。不再只是抄经整理，开始涉及一些更核心的宫务管理边缘，比如协助核对部分宫份用度，查看一些无关紧要的旧年账目。这既是信任的提升，也是更深入的考察和利用。
太后召见她的次数也多了起来，有时候是问宫务，有时候是让她陪着赏画品茶，言语间偶尔会提及一些前朝旧事，或者对某些妃嫔、皇亲的评价，好像只是随口感慨，又好像在潜移默化地塑造她的认知，测试她的反应。
苏念念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言行愈发谨慎，把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她心里清楚，现在的平静只是假象，柳嫔的倒台不是结束，反而可能开启了更危险的局面。
那枚刻着扭曲“兰”字的石片，被苏念念小心藏了起来。柳嫔的疯话不断印证着这个“兰”字的重要性。它就像一把悬在头顶的利剑，指向那段被深埋的、关乎太后、关乎西苑废井的禁忌往事。
她不敢贸然探查，只能更加留意一切与“兰”相关的蛛丝马迹。她发现，太后偶尔翻阅的一些旧籍诗集里，凡是带有“兰”字的诗句，似乎都被翻看得格外频繁。袁嬷嬷吩咐打理花圃时，会特意叮嘱把几盆长势不好的蕙兰搬走，眼神里带着不易察觉的厌弃。
这些细微之处，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太后对“兰”相关的事物，有着一种复杂的、近乎忌讳的情绪。
这一天，她奉命整理太后小佛堂的经卷，在一本极其古旧的《地藏经》扉页右下角，发现了一个极淡的、几乎被岁月抹去的墨笔小字——也是一个“兰”字。笔迹清秀稚嫩，和太后如今力透纸背的字体完全不同。
这像是多年前的旧物，说不定属于某个名字带“兰”的女子。
她的心怦怦首跳，不敢久留，迅速把经卷放回原处。
就在苏念念在这个表面平静、内里暗潮汹涌的环境里小心翼翼求存的时候，一道旨意突然降临绛雪轩。
来宣旨的，竟是皇帝南宫衍身边那位身份特殊的老近侍！
“陛下口谕，”老太监声音尖细平稳，脸上带着程式化的笑容，“苏宝林近日协理宫务，颇为辛劳，又前番受惊。朕心甚念。特赐御酒一壶，贡缎西匹，玉如意一柄，以示抚慰。望尔安心静养，日后更为尽心服侍太后。”
赏赐丰厚，又是皇帝亲赐，这可是天大的恩典和脸面！
小禄子、素荷等人喜形于色，连忙叩谢天恩。
苏念念心里却警铃大作！皇帝为啥突然单独赏赐她？是因为她“扳倒”了柳嫔，间接帮他清除了一个可能碍眼的势力？还是他注意到了她在太后身边日益提升的地位，想要试探或拉拢？还是……他通过那位老近侍，知道了些什么？
她恭敬地领旨谢恩，态度惶恐又谦卑。
老太监宣完旨，并没立刻离开，目光在苏念念低垂的脸上停留了一瞬，忽然似是不经意地低声道：“陛下还让老奴带句话……苏宝林是个有‘分寸’的聪明人，当知‘兰蕙同心’虽好，却也易招风妒。安心侍奉太后，静待‘花期’便是。”
兰蕙同心！花期！
苏念念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皇帝竟然也知道“兰”！他这是在警告她不要探寻与“兰”有关的往事？还是在暗示她，只要安分，将来会有更好的“前程”？
这突如其来的“恩典”和意味深长的话语，比任何明枪暗箭都更让她感到恐惧！
送走老太监，看着满桌的赏赐，苏念念只觉得那御酒猩红如血，贡缎华丽如缚，玉如意冰冷如刃。
皇帝、太后、裴砚、那神秘的石片主人……各方势力如同巨大的阴影，交织在她头顶，将她紧紧包裹。
而就在她心神不宁的时候，袁嬷嬷再次不期而至，她的目光扫过那些御赐之物，脸上看不出喜怒，只是淡淡道：
“陛下厚赏，是宝林的福气。娘娘那边也说了，宝林如今身份不同，再住这绛雪轩未免简陋了些。己命人将离长乐宫更近的‘揽月轩’收拾出来了，明日，便搬过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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