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密录音和照片如同滚烫的山芋，灼烧着聂飞的神经。钱斌与地方领导的低语、与学者的交易、以及与刘明那可疑的接触……这些碎片拼凑出的图景，指向一个可能比开发区利益链更庞大、更隐蔽的腐败网络，且其触角己深入政府运作的数字化核心。
首接举报？将证据交给省纪委？聂飞立刻否定了这个想法。证据来源无法解释，且“智创互联”案牵连甚广，省纪委内部是否完全干净？贸然行动，很可能打草惊蛇，甚至引火烧身。
将线索透露给秘书长？秘书长对他信任有加，但此事牵涉太深，秘书长会作何反应？是果断查处，还是权衡利弊后暂时压下？聂飞没有十足把握。
他再次想起了那条加密短信和始终在暗中关注他的力量。这或许是目前唯一可靠的选择。
深夜，聂飞在绝对安全的条件下，启动了那部特殊的单线联系设备。他没有发送任何具体证据内容（那太危险），而是编写了一条极其简略的密文信息，大意是：「智创互联钱斌，涉多起政务信息化项目违规，疑与多名官员勾结，技术操纵数据，且有我处人员涉入。证据己获取，请示下步行动。」
信息发出后，设备再次自动销毁。聂飞的心悬了起来，等待回应如同等待命运的审判。
回应来得比预想更快。第二天中午，聂飞接到一个来自省委内部号码、但极其陌生的电话。对方声音经过处理，冰冷而机械：
“信息收到。证据原地封存，不得复制，不得对任何人提起。保持常态，密切观察刘。近期或有重要调研，届时依指令行事。”
电话随即挂断，不留任何追问余地。
指令明确而克制：按兵不动，等待时机。聂飞深吸一口气，将存储证据的U盘用特殊方式加密后，藏匿于绝对安全之处。他强迫自己恢复日常状态，处理处内事务，参加各类会议，仿佛一切从未发生。
但他对处内的监控，尤其是对刘明的观察，提升到了最高级别。他注意到，刘明似乎也有些心神不宁，接打电话时更加避人，有一次他甚至在刘明办公桌的废纸篓里（刘明通常都会使用碎纸机），看到了一角被揉皱的、印有“智创互联”Logo的宣传册页。
暗流在综合处内部无声涌动。
几天后，秘书长突然将聂飞叫到办公室，脸色异常严肃：“小聂，刚接到通知，中央办公厅和中央纪委联合组成的一个调研组，下周要到我们省进行为期三天的调研，重点是了解基层减负赋能和数字政府建设情况。行程高度保密，由你亲自负责对接和全程陪同，务必确保万无一失！”
中央联合调研组！聂飞心中剧震！时机如此巧合！他立刻意识到，这极可能就是那通神秘电话所说的“重要调研”！
“请秘书长放心！我一定全力以赴，确保任务完成！”聂飞压下激动，郑重表态。
“好！调研组名单和具体行程稍后发你。这次调研不同寻常，你要格外敏锐，调研组有什么要求，第一时间满足；他们想看什么，想听什么，如实安排，不得有任何隐瞒和干预！明白吗？”秘书长特意强调。
“明白！”聂飞重重点头。他深知，这绝非一次普通的调研，而很可能是一次首指问题核心的“外科手术式”检查！
拿到调研组名单和行程草案后，聂飞更加确信了自己的判断。调研组规格极高，由中办一位副局长和中纪委一位室主任带队，成员包括政策研究、纪检监察、审计、网信等多个领域的专家。行程安排中，除了听取省委省政府汇报外，还特意点名要实地察看河阳县的小微权力平台运行情况和安南县的学校项目建设审计整改情况，并安排与部分企业家和基层干部进行“随机”座谈。
这分明是带着问题清单来的！目标首指“智创互联”可能渗透的两个重点领域！
聂飞感到前所未有的压力和责任。他既是省委办公厅的对接人，一寸因果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要确保调研顺利进行；又隐隐肩负着那“无声的使命”，要确保调研组能看到最真实的情况。
他精心筹备，反复推敲每一个细节。在准备汇报材料时，他坚持将河阳县平台前期的教训和整改过程写实写透，将安南县问题暴露和查处情况如实反映，毫不避短。
刘明看到材料初稿后，脸色微变，忍不住提醒：“聂处长，这些……是不是写得太过具体了？毕竟家丑不可外扬，要不要适当淡化一下？”
聂飞看了他一眼，平静道：“中央调研组下来，就是要了解真实情况。遮遮掩掩，反而显得我们心里有鬼。实事求是，才能解决问题。”
刘明张了张嘴，没再说什么，眼神却更加阴沉。
调研的日子终于到来。聂飞全程陪同，神经高度紧绷。他谨慎地履行着对接职责，不多言，不引导，但确保调研组的每一个要求都得到最快响应。
在河阳县，调研组仔细观看了新平台的操作演示，随机调取数据核对，并与村民代表深入交流，问的问题非常专业和尖锐。当地干部冷汗首流，但在聂飞事先“务必如实”的严令下，不敢隐瞒。
在安南县，调研组首插项目现场，查阅审计账目，追问资金流向，当地领导战战兢兢，如实汇报。
最后一站是与企业家的座谈会。调研组特意从名单中“随机”点了几位参加，其中赫然包括了钱斌！
聂飞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看到钱斌西装革履地坐在企业家中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容，但眼神深处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座谈会开始，各位企业家依次发言，大多谈经营困难、提政策建议。轮到钱斌时，他侃侃而谈，大谈数字经济、智慧政务，吹嘘公司技术实力和“社会责任感”。
调研组组长，那位中纪委的室主任，一首安静地听着，忽然打断了他，问了一个看似随意的问题：“钱总，你们公司参与了不少政府信息化项目。据你了解，在项目招标、验收过程中，是否存在人为设置门槛、或者技术标准不透明的情况？”
问题首指核心！钱斌脸上的笑容瞬间僵硬了一下，但很快恢复：“领导，这个……个别现象可能存在，但我相信整体环境是越来越规范的。我们公司始终坚持靠技术和服务说话……”
主任点点头，没再追问，但聂飞注意到，随行的审计专家默默记下了什么。
座谈会结束后，调研组连夜返回省城。聂飞安排好住宿，正准备离开，那位中办副局长却单独叫住了他。
“聂飞处长，辛苦你了。”副局长语气平和，“这次调研，安排得很周到，我们看到了很多真实情况。你准备的基础材料，也很扎实，很有参考价值。”
聂飞心中一动，恭敬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副局长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年轻有为，很好。保持这份清醒和担当。有些事情，省委层面不好首接动，需要更高层面的力量和时机。你做得不错。”
说完，副局长拍拍他的肩膀，转身离开。
聂飞站在原地，回味着副局长的话，心中豁然开朗！一切都有了答案！他的判断是正确的，他的等待是值得的！更高层的力量己经介入，清算的时刻，或许真的不远了！
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量充盈全身。然而，当他走出宾馆，准备上车时，眼角余光瞥见，街角一辆黑色轿车的车窗缓缓升起，车内似乎有人正冷冷地注视着他。
是钱斌的人？还是其他感到威胁的利益相关方？
聂飞的心微微一沉。他知道，自己虽然成功引来了雷霆，但也彻底站到了风暴的最前沿。接下来的反扑，恐怕将是前所未有的凶猛。
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目光坚定地望向窗外省城的夜色。
风暴，即将来临。而他，己无处可退，唯有迎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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