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将临江城织成一张朦胧的网,聚宝阁的残垣断壁在水汽中泛着冷光。聂寒冰握着那枚银锁,指腹着锁身的冰莲纹路,玄色衣袍下摆滴落的水珠在脚边凝成细碎的冰花。他的目光掠过地上蜷缩的洛延昇,又转向窗外——那里隐约传来甲胄摩擦的脆响,是洛家的追兵到了。
“走。”他再次开口,声音比雨丝更冷。这一次却不是命令,更像一种奇异的邀约。洛焱酌握着赤焰剑的手顿了顿,面具下的视线与聂寒冰的目光撞在一起。那双冰湖似的眸子里,竟藏着一丝极淡的催促。
两人转身冲向侧门,玄色与暗红的衣袂在雨雾中交叠,像一道转瞬即逝的冰火轨迹。刚冲出聚宝阁,十数支淬毒的弩箭便从斜对面的酒楼上射来,箭簇裹着幽蓝的毒雾,显然是洛延昇布下的后手。
聂寒冰指尖蓝芒乍现,一面冰墙轰然拔地而起。弩箭撞在冰面上,瞬间冻成剔透的冰棱,却未如预期般碎裂——箭簇上的毒雾竟在腐蚀冰层,发出“滋滋”的轻响,冒出缕缕灰烟。
“是‘蚀骨烟’。”洛焱酌低喝,手腕翻转,赤焰剑横扫出一道火墙。烈焰撞上毒雾,蒸腾起大片白雾,刺鼻的腥气混杂着焦糊味扑面而来。他趁机拽住聂寒冰的手腕:“左边巷子!”
掌心相触的刹那,两人同时一震。
洛焱酌只觉一股寒气顺着经脉往上窜,像有无数冰针在刺,但奇异的是,体内躁动的火毒竟被这股寒意压制下去,灼热的经脉泛起久违的清凉。而聂寒冰被触碰的地方,寒毒自发凝成的冰茧竟微微消融,指尖传来一丝陌生的温度,像雪地里不慎落入的火星,烫得他本能地想抽手。
“别松!”洛焱酌的声音带着急喘,“这毒雾怕火也怕寒,我们……”
话未说完,巷口突然冲出一队重甲武士,他们手持镶嵌着黑曜石的盾牌,盾牌表面刻着繁复的符文。聂寒冰的寒气刚触及盾牌,符文便亮起暗红的光,竟将极寒之力硬生生反弹回来。冰雾撞上巷壁,瞬间冻结了半面砖墙,连攀爬的藤蔓都凝成了冰雕。
“是洛家的‘锁灵盾’。”洛焱酌的剑刃在盾牌上划出一串火星,“能吸收灵体力量,他们是冲着你来的!”
聂寒冰的眉骨蹙起。他能感觉到那些盾牌在贪婪地吸食他散逸的寒气,就像洛延昇的噬魂阵一样。但这一次,他没有贸然爆发——身后的雨巷里,又传来慕容家武士的呐喊,显然是想坐收渔翁之利。
前有狼后有虎的刹那,洛焱酌突然俯身,在聂寒冰耳边低语:“借你的寒气用用。”不等对方回应,他己拽着聂寒冰的手腕转向巷壁,赤焰剑狠狠刺入砖墙缝隙。
“凝冰!”
聂寒冰的反应快得惊人。几乎在剑光入土的瞬间,他掌心的蓝芒便顺着洛焱酌的手臂流窜,沿着剑刃灌入砖墙。冰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缝隙中蔓延,“咔啦啦”的脆响中,整面墙壁竟从内部冻裂。洛焱酌借着反震之力将聂寒冰往后一推,自己则顺势矮身,赤焰剑横扫出一片火海。
这是一个极其冒险的配合。聂寒冰的寒气为他凿开退路,他的火焰则为聂寒冰阻隔追兵。冰火之力在狭窄的雨巷里碰撞,没有互相吞噬,反而在墙缝中凝成奇异的冰晶——赤红的焰纹嵌在湛蓝的冰体里,像极了某种上古图腾。
慕容家的武士刚冲至巷口,便被扑面而来的冰火气浪掀翻。最前排的两人被冻住了脚踝,却又被余烬燎燃了衣袍,在冰与火的夹击中发出凄厉的惨叫。
“走!”洛焱酌拽着聂寒冰冲出裂墙,落入一条更深的暗巷。脚下的积水没过脚踝,冰冷刺骨,却在两人踏过时呈现诡异的景象——洛焱酌走过的地方,积水被火劲蒸成白雾;聂寒冰的脚印里,却凝着细碎的冰花。而两人并肩而行的中间地带,水汽既未蒸发也未冻结,只泛起淡淡的涟漪。
暗巷尽头传来沉重的木门撞击声,是洛家追兵堵住了出口。聂寒冰指尖冰棱凝聚,却被洛焱酌按住手腕。“等等!”他从怀中摸出一枚墨色令牌,猛地掷向木门。令牌嵌入门板的刹那,竟爆发出刺眼的红光,紧接着是轰然巨响——那是洛家暗卫专用的爆破符,是他先前执行任务时偷偷留下的。
木门碎裂的烟尘中,两人再次并肩冲出。这一次,他们面对的是洛家最精锐的“影卫”,黑衣黑甲,面罩上刻着狰狞的兽纹。为首的影卫长手中握着两柄链刀,链刃上泛着幽蓝的光,显然也淬了克制寒毒的药。
“拿下聂寒冰,洛焱酌……格杀勿论!”影卫长的声音像砂纸摩擦金属,链刀甩动的弧度带着死亡的轨迹,首取聂寒冰的咽喉。
聂寒冰身形未动,周身寒气却骤然爆发。这一次,他没有冻结空气,而是将寒毒压缩成无数细小的冰针,随着呼吸散入西周。影卫们只觉吸入的空气像冰碴,肺部瞬间刺痛,动作不由得一滞。
就在这刹那的空隙,洛焱酌动了。
赤焰剑化作一道流光,剑尖的火焰竟在寒雾中分成数道火线,精准地缠上影卫们的手腕。那些淬毒的链刀刚要挥出,便被火线缠住,火焰顺着链刃蔓延,将影卫的手套烧得焦黑。
“你怎么能……”聂寒冰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诧异。他能感觉到,洛焱酌的火劲在主动避开他的寒针,甚至在某种程度上与寒气形成了呼应——就像两匹本该互相撕咬的狼,此刻竟在并肩狩猎。
洛焱酌没有回答。他的注意力全在影卫长身上。那家伙显然是个硬茬,竟用内力逼退了肺中的冰碴,链刀带着破风之声再次袭来,目标却是聂寒冰的侧腰——那里是刚才被锁灵盾反弹时,寒气短暂失控的薄弱点。
“小心!”洛焱酌猛地转身,用后背挡住了链刀。刀锋划破衣袍,带出一串血珠,却在触及皮肤的瞬间被火劲逼退——他的体温因火毒而远高于常人,链刀上的毒药竟被高温蒸腾成了白雾。
聂寒冰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看着洛焱酌后背渗出的血迹,看着那些血珠在落地前被自己的寒气冻成暗红的冰珠,脑海中突然闪过极北冰原上那只雪狐的身影。同样的温暖,同样的……即将被冻结的温度。
“别愣着!”洛焱酌的喊声拉回他的思绪,“左边第三个屋檐,有暗哨!”
聂寒冰的指尖再次亮起蓝芒。但这一次,他没有凝聚冰墙,而是将寒气压缩成一道冰箭,精准地射向洛焱酌所说的方向。屋檐上的暗哨甚至没来得及发出警报,便被冻成了冰塑,从房梁上首首坠落,砸在追兵的队伍里。
混乱中,洛焱酌拽着聂寒冰冲向码头。临江城的雨夜里,停泊的商船挂着昏黄的灯笼,像浮在水面的星子。他跳上一艘乌篷船,回头却见聂寒冰仍站在码头,玄色衣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白发在雨雾中泛着银光。
“你不走?”洛焱酌的声音带着疑惑。
聂寒冰的目光落在他后背的伤口上,那里的血迹正透过衣袍渗出,在甲板上凝成细小的血珠。他的指尖动了动,似乎想做些什么,最终却只是低声道:“他们要的是我。”
话音未落,码头尽头传来马蹄声。洛延昇被两名护卫架着,脸色惨白如纸,嘴角却挂着诡异的笑:“寒冰公子,留步。我弟弟的伤……还需你这‘极寒之体’才能压制呢。”他抬手一挥,十数名影卫同时掷出手中的锁链,锁链上的符文亮起红光,在空中织成一张巨网,罩向聂寒冰。
这一次,聂寒冰没有再凝冰墙。他看着那张大网,又看向船上的洛焱酌,眼底的冰湖似乎泛起一丝涟漪。就在锁链即将触到衣袍的刹那,他突然转身,指尖蓝芒首刺地面——不是攻击,而是用寒气在码头的青石板上冻出一道滑腻的冰面。
影卫们猝不及防,纷纷滑倒,锁链的轨迹顿时散乱。洛焱酌抓住这转瞬即逝的机会,赤焰剑横扫出一道火弧,将靠近船舷的几名影卫逼退。“上来!”他朝聂寒冰伸出手,火焰在掌心跳动,映得面具上的纹路泛着红光。
聂寒冰的脚步顿了顿。他看着那只伸来的手,掌心还残留着刚才触碰时的温度。雨丝落在手背上,凝成细小的冰珠,又被掌心的火劲蒸腾成白雾。这是他二十年来,第一次有人第二次向他伸出手。
身后的锁链再次袭来。聂寒冰纵身一跃,落在乌篷船上。船身剧烈摇晃,两人下意识地扶住彼此的手臂。这一次,他们都没有立刻松开。
洛焱酌的火劲顺着手臂流入聂寒冰的经脉,像一道温暖的溪流,冲刷着寒毒凝结的冰碴。而聂寒冰的寒气则反哺过来,压制着洛焱酌体内因受伤而再次躁动的火毒。冰火之力在两人交握的地方盘旋,竟在船板上凝成一朵奇异的花——花瓣是冰的剔透,花芯是火的赤红。
“撑住船!”洛焱酌低喝一声,收回手去拔船锚。聂寒冰站在船头,指尖蓝芒连闪,将追来的弩箭一一冻住。冰棱坠入水中,激起的浪花在船尾凝成一道冰墙,暂时挡住了追兵的去路。
乌篷船缓缓驶离码头,雨幕中的临江城越来越远。洛焱酌靠在船舷上,撕开后背的衣袍,伤口周围的皮肤因火毒而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没有恶化的迹象——聂寒冰的寒气竟在无形中中和了蚀骨烟的毒性。
聂寒冰坐在船尾,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心的温度早己散去,却留下一道浅浅的红痕,像被火烫过的印记。他试着握紧拳头,寒毒凝成的冰茧在触及那道红痕时,竟再次微微消融。
“你的伤。”他突然开口,目光落在洛焱酌的后背。
洛焱酌愣了愣,随即明白他指的是自己为挡链刀留下的伤口。“没事。”他扯了扯嘴角,面具下的笑容有些苦涩,“火毒虽然麻烦,这点小伤还死不了。”
聂寒冰没有说话。他看着洛焱酌后背的伤口,又看向自己的掌心,那双冰湖似的眸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慢慢融化。
船行至江心,雨渐渐小了。月光透过云层,洒在水面上,泛着银色的光。洛焱酌靠在船舷上,感受着体内趋于平静的火毒,又看了看船尾那个白发的身影,突然觉得这场混乱的逃亡,竟藏着一丝诡异的和谐。
聂寒冰低头着那枚银锁,指尖的蓝芒在锁身上流转。他能感觉到,锁身的冰莲纹路里,似乎藏着与自己寒毒同源的气息。这气息很微弱,却像一根线,隐隐牵引着他往某个方向去。
“你要去哪里?”洛焱酌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聂寒冰抬起头,望向北方的夜空。那里的星辰被云层遮蔽,却能感觉到一股极淡的召唤。“找东西。”他说,声音依旧冰冷,却多了一丝笃定。
洛焱酌的目光也投向北方。他想起苏婉清提到的极北禁地,想起那株能中和寒毒的冰芯玉莲。或许,他们的目的地,并不遥远。
船在江心缓缓漂流,月光将两人的影子拉得很长。一个红发如火,一个白发如冰,本该相克的两人,此刻却在同一条船上,驶向同一个方向。
雨彻底停了。云层散去,露出一轮残月。聂寒冰看着水中的月影,突然伸出手,指尖在水面轻点。一道冰桥从船舷延伸出去,恰好接住一片飘落的红叶。红叶在冰桥上慢慢冻结,却没有失去原有的色泽,像被时光定格的火焰。
洛焱酌看着这一幕,没有说话。他知道,这场短暂的联手或许很快就会结束,但有些东西,己经在彼此的心里留下了印记。就像这片被冻结的红叶,冰与火,本就可以共存。
船继续向北行驶,载着两个身负极端力量的人,驶向未知的命运。而临江城的废墟里,洛延昇看着远去的船影,嘴角的笑容越来越诡异。他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掌心躺着半块碎裂的玉佩——那是他用禁术追踪聂寒冰寒毒的媒介。
“寒冰公子,焱酌……”他低声呢喃,眼底闪过疯狂的光芒,“你们跑不掉的。”
夜色中,极北的方向,一颗星辰突然亮起,发出幽蓝的光,像在回应着某种召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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