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篷船破开雨幕，在江面上划出一道水痕。洛焱酌靠在船舷上，看着聂寒冰坐在船头的背影，玄色衣袍被江风掀起边角，露出的脚踝处凝结着细碎的冰花。刚才那短暂的并肩作战像一场错觉，此刻两人间的沉默又回到了最初的模样。
“你要找的东西，找到了？”洛焱酌打破寂静，赤焰剑在手中转了个圈，剑尖的火焰映着面具上的纹路。他想问的其实是那枚银锁的来历，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聂寒冰的背影僵了僵，指尖着怀中的锦盒。极地冰魄的寒气透过布料渗出，与他体内的寒毒隐隐呼应。“找到了。”他只答了三个字，声音被江风撕得有些破碎。
洛焱酌“哦”了一声，没再追问。他知道聂寒冰的性子，不愿说的事，再问也无用。船行至江心洲附近，岸边突然传来马蹄声，数匹快马踏着积水疾驰，为首的正是萧晨。他看到江面上的乌篷船，勒住马缰高声喊道：“洛兄！是你吗？”
洛焱酌愣了愣，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萧晨是北方萧家长子，性格豪爽，两人曾在去年的武林大会上有过一面之缘。他扬声道：“萧兄？你怎么会在此地？”
“别提了！”萧晨翻身下马，大步走到岸边，“我来临江城办点事，刚巧遇上聚宝阁出事，听说是洛家和聂寒冰闹的？”他说着看向船头的聂寒冰，眼中闪过一丝警惕，却没有敌意——萧家世代行侠，虽听闻过“冰骸”的凶名，却更重眼见为实。
聂寒冰对岸边的动静毫无反应，仿佛萧晨的话与他无关。他的注意力全在江心的水鸟上，一只白鹭掠过水面，翅膀带起的水珠在触及他周身寒气时，瞬间凝成冰晶，像碎钻般坠入江中。
“船上说话。”洛焱酌解开缆绳，将船划向岸边。萧晨跃上船，刚站稳就打了个寒颤：“好家伙，聂公子这寒气可真够劲。”他搓了搓手，目光落在洛焱酌后背的伤口上，“你受伤了？洛家的人干的？”
洛焱酌点头，撕下衣襟草草包扎：“小事。倒是你，怎么会这么巧出现在这里？”
“我追踪一伙盗匪来的。”萧晨从怀中摸出一块令牌，上面刻着“慕容”二字，“这伙人偷了萧家的传家宝，我一路追到临江城，却发现他们和慕容家勾结。刚才聚宝阁那边乱成一团，我趁机端了他们的老窝，没想到会遇到你。”他说着看向聂寒冰，“这位就是聂寒冰吧？刚才在聚宝阁外，我看到洛家的影卫追他，下手可真狠。”
聂寒冰终于回头，目光在萧晨脸上扫过，又落回江面。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打量洛焱酌以外的人，却依旧没什么表情。
就在这时，江面上突然驶来数艘快船，船头插着洛家的旗帜，为首的正是洛延昇的心腹李管事。他站在船头厉声喝道：“洛焱酌！你竟敢勾结外人，私放聂寒冰！家主有令，立刻将二人拿下！”
快船速度极快，转眼就到了乌篷船附近。李管事挥了挥手，数名弓箭手搭箭上弦，箭头首指船舱。萧晨见状骂道：“洛家也太霸道了！光天化日之下，竟要在江上杀人？”他抽出腰间长刀，刀身泛着金光，显然是件宝物。
洛焱酌握紧赤焰剑，低声对聂寒冰道：“你带冰魄先走，我断后。”他知道洛家的目标主要是自己，只要聂寒冰能脱身，冰魄就不会落入洛延昇手中。
聂寒冰却没动。他看着逼近的快船，又看向洛焱酌后背的伤口，指尖的蓝芒悄然亮起。“一起走。”他说，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出同行。
洛焱酌一怔，随即明白他的意思。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早己默契在心。聂寒冰指尖一弹，数道冰棱射向快船的船桨，“咔嚓”几声脆响，木桨瞬间冻裂。快船失去动力，在江面上打转。
“放箭！”李管事气急败坏地喊道。箭雨密密麻麻射来，洛焱酌挥剑格挡，赤焰剑横扫出一片火墙，将箭羽尽数烧断。萧晨也不甘示弱，长刀舞得虎虎生风，将漏网的箭羽打落水中。
混乱中，聂寒冰突然纵身跃起，玄色衣袍在半空中展开，像一只巨大的蝙蝠。他指尖凝聚起一道冰鞭，狠狠抽向为首的快船。冰鞭带着刺骨的寒气，竟将船舷生生砸出一个缺口，江水涌入，快船开始下沉。
“撤！快撤！”李管事吓得脸色惨白，指挥着其他快船撤退。他们本以为能轻松拿下两人，没想到会遇上萧晨，更没想到聂寒冰的实力如此恐怖。
快船狼狈逃窜，江面上只剩下破碎的木片和漂浮的冰碴。萧晨收起长刀，抹了把脸上的水珠，笑道：“痛快！聂公子这身手，真是名不虚传！”
聂寒冰没理他，落回船头，指尖的蓝芒渐渐散去。洛焱酌看着他，突然发现他的白发上沾着几片细小的雪花——明明是暮春时节，江面上竟因他的寒气飘起了雪。
“多谢萧兄相助。”洛焱酌拱手道，“改日定当登门道谢。”
“谢什么！”萧晨摆摆手，“咱们也算不打不相识。对了，你接下来打算去哪？洛家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洛焱酌看向聂寒冰，见他没有反对，便说道：“我们要往北走。”
“往北？”萧晨眼睛一亮，“正好！我也要回北方，不如同行？路上也好有个照应。”
洛焱酌看了聂寒冰一眼，见他没说话，便点头道：“好。”
三人换乘萧晨的快马，沿江北行。雨己经停了，天边透出一丝微光，将江面染成淡金色。萧晨骑马走在最前面，哼着北方的小调，偶尔回头和洛焱酌说几句话，气氛倒也不算尴尬。
聂寒冰骑马走在最后，玄色衣袍与黑马融为一体，远远望去像一道影子。他的目光偶尔会落在洛焱酌的背影上，又迅速移开，指尖无意识地着怀中的锦盒。刚才在船上，洛焱酌让他先走的那一刻，他心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像极北冰原上初春的融雪，微弱却真实。
行至傍晚，三人在路边的客栈歇脚。萧晨点了满满一桌子菜，又要了两坛烈酒，笑道：“洛兄，聂公子，咱们喝几杯暖暖身子！”
洛焱酌摘下面具，露出与洛延昇一模一样的脸，只是眼神更加清澈。他拿起酒杯，刚要喝，却被聂寒冰按住手腕。“你的伤。”聂寒冰低声道，指尖的寒气顺着手腕传入洛焱酌体内，压制着因饮酒而躁动的火毒。
洛焱酌愣了愣，随即明白他的意思。“多谢。”他放下酒杯，拿起筷子夹了块肉。萧晨看着两人的互动，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却没多问，只是笑道：“不喝酒也好，咱们吃菜！这临江城的醉仙鸭可是一绝。”
饭后，萧晨借口赶路累了，先回房休息。客栈的院子里只剩下洛焱酌和聂寒冰。月光透过树梢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你打算去哪？”洛焱酌靠在院中的老槐树上，看着聂寒冰。他知道聂寒冰不会一首和他同行，毕竟两人只是萍水相逢。
聂寒冰抬头望向北方的夜空，那里有一颗星辰格外明亮。“极北。”他说，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向往，“去找我母亲的遗物。”
洛焱酌愣了愣，没想到他会主动提起。“需要帮忙吗？”他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唐突，补充道，“我对极北的地形还算熟悉。”
聂寒冰的目光落在他脸上，看了很久，久到洛焱酌以为他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他说：“好。”
这一个字像投入湖面的石子，在洛焱酌心中激起圈圈涟漪。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那咱们明天就出发。”
聂寒冰点头，转身回房。洛焱酌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趟极北之行，或许会比想象中更有趣。
第二天一早，三人继续北行。萧晨依旧走在最前面，只是话少了些，偶尔会回头看看洛焱酌和聂寒冰，眼中带着一丝笑意。洛焱酌和聂寒冰并肩而行，偶尔会说几句话，大多是关于路况和天气，却比之前自然了许多。
行至边境小镇，萧晨接到家族的飞鸽传书，不得不与两人告别。“洛兄，聂公子，后会有期！”他翻身上马，挥了挥手，“若是到了北方，一定要来萧家做客！”
“一定。”洛焱酌拱手道。
萧晨的身影消失在路的尽头，洛焱酌和聂寒冰继续北行。越往北走，天气越冷，路边的草木渐渐染上霜花。聂寒冰似乎很适应这样的环境，脚步越来越快，周身的寒气也越来越浓。洛焱酌却有些受不了，火毒虽然被聂寒冰的寒气压制，却依旧让他觉得燥热，与周围的寒冷格格不入。
“冷吗？”聂寒冰突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洛焱酌。
洛焱酌愣了愣，点头道：“有点。”
聂寒冰伸出手，掌心对着洛焱酌。一股温和的寒气缓缓涌入他体内，不像之前那样刺骨，反而带着一丝清凉，将火毒的燥热压制下去。“这样就不冷了。”聂寒冰说，声音依旧冰冷，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柔。
洛焱酌看着他的手，掌心的温度透过寒气传来，竟有些温暖。他笑了笑：“多谢。”
两人继续北行，身影渐渐消失在漫天的风雪中。极北的冰原在前方等待着他们，那里有聂寒冰母亲的遗物，或许还有解开寒毒和火毒的秘密。而在他们身后，临江城的风波并未平息，洛延昇站在城楼上，看着北方的天空，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寒冰公子，洛焱酌……你们跑不掉的。”他低声呢喃，手中的玉佩泛着幽蓝的光，“极北的冰原，才是你们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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