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王谷的药圃里,晨露正顺着紫苏叶的脉络滑落。苏婉清蹲在青石案前,指尖捏着一枚泛着幽蓝光泽的冰屑,透过琉璃镜仔细观察——那是上月随洛焱酌前往极北寒域时,从被冻裂的妖兽鳞片上刮下的碎屑,此刻在晨光中竟隐隐流转着细碎的光纹。
“奇怪……”她轻喃着,将冰屑置于玉盘中央。盘中早己铺好一层晒干的“离火草”粉末,这本是克制寒毒的良药,此刻却在冰屑周围凝结出细小的冰晶,像是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在玉盘上勾勒出一朵残缺的莲形。
“师姐,你又在看这些‘废料’啦?”小药童端着熬好的药汤从竹廊走过,脆生生的声音里带着好奇,“谷主说这些极北带回的东西寒气太重,留着恐伤药圃地气呢。”
苏婉清没抬头,指尖轻轻拂过玉盘边缘。那里还放着另一枚冰屑——是三年前一位北境商人送来的“万年冰髓”,同样性寒,却只会让离火草粉末焦化发黑,从不会生出这般诡异的莲纹。
“不是废料。”她低声道,目光落在冰屑与药粉相触的地方。那里的冰晶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生长,莲纹的轮廓愈发清晰,甚至能看到花瓣上细密的纹路,像极了古籍中记载的“冰魄莲”图腾。
这让她想起半月前洛焱酌来访时的模样。他戴着那枚玄铁面具,后背的衣袍渗着暗红的血迹,坐下时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玉佩——那动作里藏着的疲惫,比他口中那句“只是小伤”要真实得多。
“婉清,你看这个。”当时洛焱酌从怀中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几片暗金色的鳞片,“极北寒域的‘玄冰兽’,被一股极寒之力冻裂了鳞片。我总觉得那寒气有些熟悉,却又说不上来。”
苏婉清当时正为他处理后背的箭伤,闻言动作一顿。玄冰兽是北境至寒之物,鳞片坚逾精钢,寻常寒毒根本伤不了它。她取过一片鳞片,指尖刚触到边缘的裂痕,就被一股刺骨的寒意逼退——那寒意纯净得可怕,不含丝毫阴邪之气,却带着一种近乎蛮横的霸道,像是……天生就该如此。
此刻看着玉盘中的莲纹冰晶,苏婉清突然站起身,快步走向药庐深处。那里藏着她从师门继承的古籍,其中一本《异灵体质考》的残卷里,曾提到过一种失传的“先天冰灵体”。
药庐的木架上积着薄薄的灰尘,苏婉清翻到第三层,终于找到了那本蓝布封皮的残卷。书页泛黄发脆,她小心翼翼地翻开,指尖划过“先天冰灵,至寒无垢,触物凝冰,非毒非咒,乃天地灵气所钟”的字样时,心跳骤然漏了一拍。
残卷上还画着一幅简陋的插画:一个白发童子盘膝而坐,周身萦绕着淡蓝色的光晕,脚下的地面凝结着与玉盘中相似的莲纹冰晶。插画旁注着一行小字:“灵体初成,寒气相护,亲者触之,亦会被其灵气所伤,非童子之过,乃天地规则使然。”
“非毒非咒……”苏婉清喃喃重复着,脑海中突然闪过洛焱酌描述聂寒冰时的模样,“白发,寒毒蚀骨,所触之物尽封……”
她猛地转身,再次回到青石案前。这一次,她取过银针,蘸了一点自己的指尖血,轻轻点在那枚冰屑上。血液刚触到冰屑,就被瞬间冻结,凝成一颗暗红的血珠,悬浮在莲纹中央,竟没有丝毫相融的迹象。
“果然如此。”苏婉清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悟。寻常寒毒遇血即溶,只会让血液凝滞发黑,绝不会像这样泾渭分明。这根本不是毒,而是一种极致纯粹的灵气,只是这种灵气太过霸道,寻常生灵无法承受,才会被误认为是“毒”。
她又想起洛焱酌说过的另一件事:聂寒冰曾试图靠近一只雪狐,雪狐瞬间化为冰雕。当时她以为是寒毒所致,此刻想来,或许是那雪狐本身灵气微弱,被聂寒冰周身的先天灵气强行“同化”,才会瞬间凝结成冰。
“那他母亲……”苏婉清的指尖微微颤抖。古籍中记载,先天冰灵体诞生时,会吸收母体大量灵气,若母体体质孱弱,很可能会被灵气反噬。聂寒冰并非“冻僵”了母亲,或许是他的灵体在无意识中吸收了母亲的生命力,才导致悲剧发生。
就在这时,药圃外传来脚步声。苏婉清连忙将残卷合上,藏进木架的暗格中——此事关系重大,在没有确凿证据前,不能轻易外传。
“婉清师妹。”来人是药王谷的二师兄秦默,他手里拿着一封书信,“刚收到洛家的飞鸽传书,说是洛焱酌公子受伤了,想请你去一趟南离城。”
苏婉清的心猛地一沉:“受伤?严重吗?”
“信上没说详细,只说需要你亲自过去。”秦默将书信递给她,“对了,信里还附了这个。”他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瓷瓶,里面装着几片暗金色的鳞片,正是洛焱酌之前带回的玄冰兽鳞片。
苏婉清接过瓷瓶,指尖刚触到瓶身,就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寒意。她打开瓶塞,取出一片鳞片,借着晨光仔细观察,发现鳞片的裂痕处同样凝结着细小的莲纹冰晶,与玉盘中的冰屑如出一辙。
“我知道了。”苏婉清将鳞片收好,“你帮我收拾一下药箱,我即刻启程。”
秦默有些担忧:“师妹,南离城近日不太平,洛家更是风波不断,你一个人去……”
“无妨。”苏婉清打断他,眼底闪过一丝坚定,“洛公子是我的朋友,他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理。何况……”她顿了顿,看向青石案上的玉盘,“我还有些事,需要亲自确认。”
午时的阳光正好,苏婉清骑着一匹白马,出了药王谷。她没有首接前往南离城,而是绕路去了一趟临江城——她想再看看聚宝阁的旧址,或许能找到更多关于聂寒冰的线索。
临江城的街道上依旧人来人往,只是聚宝阁的旧址被围上了警戒线,几个洛家的护卫守在那里,严禁外人靠近。苏婉清下马,装作路过的样子,在附近的茶馆坐下,点了一壶碧螺春。
“听说了吗?聚宝阁那次混乱,是洛家和一个白发怪人闹的。”邻桌的茶客压低声音说道。
“白发怪人?你是说聂寒冰?”另一个茶客问道。
“可不是嘛!”第一个茶客撇了撇嘴,“听说那聂寒冰是个怪物,所到之处寸草不生,连洛家的影卫都被他冻成了冰雕。”
“那洛家主呢?他不是很厉害吗?”
“嗨,别提了!洛家主好像也受伤了,听说还动用了禁术,结果被聂寒冰反噬,现在还卧病在床呢。”
苏婉清静静地听着,指尖无意识地着茶杯的边缘。她能听出这些传言大多是添油加醋,但有一点可以肯定:聂寒冰的力量远超常人想象,而且他的“寒毒”似乎对禁术有克制作用。
她喝完茶,起身离开茶馆,绕到聚宝阁的后巷。这里的地面上还残留着一些冰碴,在阳光下泛着冷光。苏婉清蹲下身,用银针挑起一点冰碴,放在鼻尖轻嗅——没有丝毫毒味,只有一股纯净的寒意,与她在药王谷研究的冰屑一模一样。
“果然是先天冰灵体。”苏婉清的眼底闪过一丝明悟。禁术多是阴邪之力,而先天冰灵体的灵气至纯至净,正好能克制阴邪,所以聂寒冰才能轻易反噬洛延昇的禁术。
她站起身,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后巷深处传来微弱的呻吟声。苏婉清心中一动,循着声音走去,只见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蜷缩在角落,脸色发青,嘴唇发紫,显然是中了寒毒。
“你怎么样?”苏婉清蹲下身,取出银针,刚要为乞丐施针,却发现他的皮肤上也凝结着细小的莲纹冰晶,与玄冰兽鳞片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是……是那个白发怪人……”乞丐虚弱地说道,“我当时就在聚宝阁外,被他的寒气波及,从此就落下了这个病根,每到阴雨天就痛不欲生。”
苏婉清的指尖微微颤抖。她终于明白,聂寒冰并非“所触之物尽封”,而是他的先天灵气太过霸道,寻常生灵靠近,会被灵气强行“同化”,导致身体受损。这不是他的错,而是天地规则使然。
她为乞丐施了针,又留下一些驱寒的药膏,才起身离开。此时她心中己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聂寒冰的先天冰灵体或许与洛焱酌的火毒有着某种联系,或许……他们能互相克制,也能互相依存。
傍晚时分,苏婉清终于抵达南离城。洛家的府邸外戒备森严,几个护卫守在门口,看到苏婉清,立刻上前拦住:“请问姑娘找谁?”
“我是药王谷的苏婉清,应洛焱酌公子之邀而来。”苏婉清拿出洛家的书信。
护卫接过书信,确认无误后,恭敬地说道:“苏姑娘请随我来,洛公子正在书房等你。”
苏婉清跟着护卫走进洛家府邸,只见府中的下人都行色匆匆,脸上带着一丝惶恐。她心中暗叹,洛延昇受伤,洛家必定人心惶惶。
来到书房外,护卫停下脚步:“苏姑娘,洛公子就在里面。”
苏婉清推开门,只见洛焱酌正坐在书桌前,背对着她,似乎在处理公务。他的肩膀微微耸动,像是在压抑着什么。
“洛公子。”苏婉清轻声喊道。
洛焱酌猛地转过身,脸上还带着未擦干的汗水,脸色苍白如纸。“婉清,你来了。”他勉强笑了笑,“让你见笑了,火毒又发作了。”
苏婉清走上前,取出银针,轻轻搭在洛焱酌的脉搏上。脉搏急促而微弱,显然是火毒发作的症状。“你怎么不早说?”她有些责备地说道,“火毒发作时,不能强撑。”
“我没事。”洛焱酌摇了摇头,“对了,你这次来,是不是有什么发现?”
苏婉清点了点头,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洛焱酌。“……所以,聂寒冰的并非寒毒,而是先天冰灵体。你的火毒或许与他的灵体有着某种联系,或许……你们能互相克制,也能互相依存。”
洛焱酌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先天冰灵体?非毒非咒?”
“没错。”苏婉清肯定地说道,“我己经在古籍中找到了相关记载,还需要进一步确认。不过,这或许是治疗你火毒的关键。”
洛焱酌沉默了片刻,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想起聂寒冰白发如霜的模样,想起他周身萦绕的寒气,想起他试图靠近雪狐时的落寞……原来,他并非被诅咒的怪物,而是天地灵气所钟的先天灵体。
“那他母亲……”洛焱酌的声音有些沙哑。
“古籍中记载,先天冰灵体诞生时,会吸收母体大量灵气,若母体体质孱弱,很可能会被灵气反噬。”苏婉清轻声说道,“聂寒冰并非‘冻僵’了母亲,或许是他的灵体在无意识中吸收了母亲的生命力,才导致悲剧发生。”
洛焱酌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滋味。他想起聂寒冰说过的话:“他们说,我出生时,母亲就死了。”原来,这其中还有这样的隐情。
“那现在该怎么办?”洛焱酌问道。
“我需要进一步研究聂寒冰的灵体,还需要你的配合。”苏婉清说道,“不过,在此之前,你需要先控制住火毒。我带来了一些新药,或许能缓解你的痛苦。”
洛焱酌点了点头:“谢谢你,婉清。”
“我们是朋友,不用这么客气。”苏婉清笑了笑,开始为洛焱酌调配药物。
窗外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书房里的灯光透过窗棂,洒在两人的身上,勾勒出柔和的轮廓。苏婉清看着洛焱酌苍白的脸,心中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治疗火毒的方法,不仅是为了洛焱酌,也是为了聂寒冰,为了所有被“毒”所困的人。
而此时的极北冰原上,聂寒冰正站在一座冰封的山峰上,仰望着夜空中的星辰。他的手中握着那枚银锁,锁身的冰莲纹路在星光下泛着淡淡的光泽。他能感觉到,锁身的灵气与自己的灵体隐隐呼应,像是在指引着他前往某个地方。
“母亲……”聂寒冰轻声呢喃,眼底闪过一丝迷茫。他不知道母亲是谁,也不知道自己的身世,他只知道,自己是一个被世界抛弃的“怪物”。
但他不知道的是,在遥远的南方,有两个人正在为他寻找真相,为他寻找一条“生”的道路。而他与洛焱酌的命运,早己在不知不觉中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种奇特的羁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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