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府的晨雾还没散尽,偏院的门就被人一脚踹开。
苏卿晚正用细麻线测量魏柔手腕上的尸僵程度,冷不防被这动静惊得手一抖,麻线在尸体苍白的皮肤上划开道浅痕。
抬眼望去,三个穿灰布袍的小吏正堵在门口,为首那人三角眼吊梢眉,腰间挂着块歪歪扭扭的银腰牌,一看就是验尸司的人。
“苏小姐倒是清闲。”
三角眼抱着胳膊走进来,靴底碾过地上的稻草,发出刺耳的声响。
“魏大人有令,魏小姐的尸身该由验尸司接管,就不劳烦苏小姐费心了。”
春桃端着水盆刚进门,被他吓得手一抖,热水溅在地上冒起白汽。
“你们…… 你们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敲门?” 三角眼嗤笑一声。
身后的小吏们跟着哄笑,“一个罪臣之女,一个下贱丫鬟,也配让咱们验尸司的人敲门?”
苏卿晚站起身,将麻线仔细缠回竹轴。
昨夜从停尸房找到的银腰牌还藏在袖中,冰凉的金属贴着皮肤,提醒她这些人不过是魏坤派来的爪牙。
“魏大人的命令,有公文吗?” 她掸了掸裙摆上的灰尘,语气平淡,“将军说了,魏小姐的死因未明,暂由我看管。”
“将军?” 三角眼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苏小姐怕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一个戴罪之身,还敢拿将军压人?我告诉你们,今儿这尸体,我们带定了!”
他身后的两个小吏立刻上前,伸手就要去揭盖在尸体上的白布。
春桃尖叫着想去拦,却被其中一人狠狠推开,踉跄着撞在桌角,额头瞬间红了一片。
“住手!” 苏卿晚厉声喝道,快步挡在尸体前。
三角眼没想到她敢拦,愣了一下,随即脸色变得狰狞:“苏小姐这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他伸手就要来抓苏卿晚的胳膊,指尖带着股劣质熏香的味道。
苏卿晚侧身避开,顺势从桌上拿起那枚沾了魏柔咽喉分泌物的银针 —— 针尖还泛着淡淡的孔雀蓝,是牵机散的痕迹。
“不客气?” 苏卿晚将银针 “啪” 地拍在他面前的桌上,蓝幽幽的光在晨光里格外刺眼,“不知道这位大人认不认得,这是什么?”
三角眼的目光刚落在银针上,脸色 “唰” 地就白了。
他身后的小吏们也瞬间噤声,刚才的嚣张气焰跑得无影无踪。
“牵机散是验尸司的秘药,对吧?” 苏卿晚向前一步,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魏小姐中了这种毒,按理说你们该第一时间查明真相才是。可你们却急着来抢尸体,是怕我查出什么,还是早就知道死因?”
三角眼的喉结上下滚动,额角渗出冷汗。
“你…… 你胡说什么!这根本不是……”
“不是?”
苏卿晚拿起银针,针尖几乎要戳到他脸上。
“要不要我现在就去找将军说说?就说魏大人的亲侄女中了验尸司的秘毒,你们却急着毁尸灭迹 —— 你说,将军会不会请魏大人去北境‘喝杯茶’?”
北境是萧彻的地盘,魏坤要是真被请去,怕是有去无回。
三角眼的腿肚子都在打颤,哪里还敢嚣张。
“苏…… 苏小姐误会了,” 他慌忙后退,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我们就是来看看情况,既然苏小姐还没查完,那我们…… 我们先回去复命!”
说着,他一把抓住两个还在发愣的小吏,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冲出了偏院,连掉在地上的腰牌都忘了捡。
“小姐!你太厉害了!” 春桃捂着额头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刚才那气势,比将军还吓人!”
苏卿晚捡起地上的腰牌,上面刻着个 “七” 字 。
看来是魏坤手下排名第七的仵作。
“他们就是纸老虎,看着凶,其实最怕捅到萧彻那里。”
话虽如此,后背却己沁出冷汗。
刚才她若是稍有退缩,不仅尸体保不住,恐怕连她和春桃都要遭殃。
魏坤派这种货色来,明着是抢尸体,实则是试探她的底细。
“小姐,你的手在抖。” 春桃拉了拉她的袖子,小声说。
苏卿晚这才发现,握着银针的手确实在微微颤抖。
不是怕,是肾上腺素飙升后的余韵。
她将银针收好,揉了揉春桃的额角:“疼吗?”
“不疼!” 春桃用力摇头,又突然指向门口,“小姐,将军!”
苏卿晚回头,看见萧彻站在晨光里,玄色披风上还沾着露水,显然是刚从外面回来。
他手里拿着个铜制暖炉,正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看不出情绪。
刚才的话,他怕是都听见了。
“将军。”
苏卿晚有些不自然地开口,下意识地将那枚 “七” 字腰牌藏到身后。
萧彻却像没看见似的,迈开长腿走进来,将暖炉递到她面前。
铜炉上的缠枝纹在晨光里泛着温润的光,还带着他掌心的温度。
“天凉,拿着。” 他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些,“验尸司的人,不必客气。”
苏卿晚愣住了,他这是…… 在帮她?
春桃在旁边偷偷拽她的袖子,挤眉弄眼地比口型:“快接呀!”
她接过暖炉,入手的温热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驱散了刚才的寒意。
“多谢将军。”
“魏柔的死因,有眉目了?” 萧彻看向白布下的尸体,语气恢复了平时的冷淡。
“有一些发现。” 苏卿晚斟酌着开口,“她确实中了牵机散,下毒的人很可能是……”
“不必告诉我。” 萧彻打断她,目光落在她身后的腰牌上,“查清楚就行。需要什么,尽管开口。”
说完,他转身就走,玄色披风扫过门槛时,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那枚腰牌,留着有用。”
苏卿晚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晨雾里,手里的暖炉烫得惊人。
这个人,总是这样。
明明关心,却偏要装作不在意;明明想帮,却偏要摆出冷冰冰的样子。
“小姐,将军这是…… 认可你了?” 春桃凑过来,眼睛里满是好奇。
苏卿晚摸着暖炉上的缠枝纹,突然想起地牢墙上母亲写的 “颈后胎记,形似缠枝纹”。
萧彻生母的验尸记录,他到底知道多少?
他默许她查案,是不是也在等一个真相?
“谁知道呢。” 苏卿晚笑了笑,将暖炉塞进春桃手里,“你拿着暖暖手,我再去看看尸体。”
春桃捧着暖炉,看着苏卿晚重新俯身检查尸体,突然小声说:“小姐,将军刚才站在门口看了好久呢,一首没进来。”
苏卿晚的动作顿了一下,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重新拿起银针,她深吸一口气,将那些纷乱的思绪抛开。
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魏柔的尸体还在等着她让其开口,苏家的冤屈还等着她洗刷,萧彻生母的死因还藏在迷雾里……
她小心翼翼地拨开魏柔的头发,检查她的头皮。
在枕骨下方,果然发现了个极小的针孔,和母亲笔记里描述的 “右耳后针孔” 位置几乎一致。
针孔周围的皮肤呈青黑色,是牵机散注射后的典型反应。
“找到了……” 苏卿晚低声自语,用麻线仔细测量针孔的首径,“半分宽,和特制针具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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