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残叶掠过庭院,卷得卷宗纸页 “哗哗” 作响。
苏卿晚将烛台往石桌上挪了挪,火苗在风里挣扎,把萧彻生母的验尸记录映得忽明忽暗。
母亲的字迹在泛黄的纸页上跳跃,“颈后缠枝纹胎记” 几个字被红朱砂圈了又圈,像道淌血的伤口。
“牵机散…… 特制针具……” 苏卿晚低声念叨着。
指尖划过纸页上那个简易的人体图,图上左胸第三肋的位置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红圈,旁边批注着 “针孔边缘有倒刺痕”
与魏柔身上的针孔特征一模一样!
这绝不是巧合。
多年前萧彻生母的死,与如今魏柔的死,用的竟是同一种下毒手法。
魏坤在这两桩案子里都扮演了关键角色,而萧云的介入,更像是把两潭深水搅在了一起。
“阿嚏 ——” 冷风灌进领口,苏卿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拢了拢身上单薄的披风,才发现夜露己经打湿了衣摆,指尖冻得发僵。
“还不睡?” 低沉的嗓音突然从身后传来,惊得苏卿晚手一抖,烛台险些翻倒。
回头时,看见萧彻提着盏羊角灯站在月洞门旁,灯影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斑,玄色披风被风掀起一角,露出里面银线绣的缠枝纹里衣。
“将军?” 苏卿晚慌忙把卷宗往石桌下藏,“睡不着,翻些旧东西。”
萧彻没追问,提着灯一步步走近。
羊角灯的光晕比烛火更柔和,漫过石桌上的砚台,漫过散落的纸页,最终落在他自己的脖颈处 —— 大概是走得急了,领口的系带松了,露出小块青灰色的皮肤。
苏卿晚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皮肤上覆着块不规则的胎记,纹路盘根错节,像老树上纠缠的藤蔓,竟和她穿越时攥着的青铜镜上的缠枝纹分毫不差!
母亲笔记里写的 “颈后缠枝纹胎记”,就是这个!
“将军的胎记……” 苏卿晚像被施了定身咒,指尖下意识地指向那处,“和……”
话音未落,萧彻猛地抬手拉紧衣领,动作快得像被刺痛的兽。
粗布领口勒出深深的褶皱,将那块胎记严严实实地遮住,连一丝青灰色都没留下。
“与你无关。” 萧彻的声音冷得像淬了冰,眼神里的温度瞬间跌回北境的寒冬,“苏小姐管得太宽了。”
羊角灯的光晕在他眼底晃动,苏卿晚看见一闪而过的慌乱,像石子投进冰湖,砸出裂痕又迅速冻结。
他在怕什么?
怕她知道胎记的秘密,还是怕她查清他生母的死因?
苏卿晚识趣地闭了嘴,垂下眼帘假装整理卷宗。
石桌上的烛火又跳了跳,映得他握灯的手指关节发白 —— 那只手刚才抓衣领时太用力,指节还在微微颤抖。
庭院里静得只剩下风声,卷着残叶打在灯纸上,发出细碎的声响。
“魏柔是魏坤的远房侄女。” 萧彻突然开口,打破了沉默。声音比刚才缓和了些,却带着种刻意的疏离。
苏卿晚抬起头,正对上他的目光。
羊角灯的光落在他睫毛上,投下片浅影,看不清真实情绪。
“魏坤今早来府里,问过案子的进展。”
“他怎么说?”
“没说什么。” 萧彻的指尖着灯柄,上面的雕花被磨得光滑,“只说魏柔死得蹊跷,让我务必查清楚。”
这话听着像关心,可他眼底的冷意却骗不了人。魏坤这是做贼心虚,想亲自探探苏卿晚的底细?
“将军觉得,魏坤可信吗?” 苏卿晚试探着问。
萧彻的目光突然变得锐利,像鹰隼锁定了猎物:“你觉得呢?”
苏卿晚迎着他的视线,缓缓摊开手心。
青铜镜碎片在灯光下泛着冷光,上面的缠枝纹与他刚才露出的胎记完美重合。
“我觉得,这潭水比我想的深。深到…… 能淹死人。”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握灯的手猛地收紧,指节泛白。
“苏卿晚。” 萧彻一字一顿地叫她的名字,声音里带着警告,“有些真相,知道了对你没好处。”
“那不知道,就能活得下去吗?” 苏卿晚反问,将镜子碎片重新藏好,“我苏家满门的冤屈,魏柔死不瞑目的眼睛,还有…… 将军生母的死因,难道就该埋在地里烂掉?”
风突然变大,卷着烛火撞向灯纸,“噗” 地一声灭了。
庭院里瞬间陷入黑暗,只剩下羊角灯的光晕圈出一小片天地。
萧彻站在光晕边缘,一半在明,一半在暗。
苏卿晚看不清他的表情,却能感觉到他身上的紧绷在一点点松懈,像拉满的弓突然泄了力。
“卷宗…… 看完了吗?” 萧彻问,声音里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
“还有几页。”
“我陪你。”
三个字,轻得像风拂过水面,却在苏卿晚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萧彻没再提胎记,没再警告她,只是提着灯站在石桌旁,沉默地看着苏卿晚翻完剩下的卷宗。
看到最后一页时,苏卿晚突然停住了。
纸页背面用淡墨画着个小小的地图,标注着 “验尸司地牢” 几个字,旁边还画了个玉簪的图样,簪头正对着地牢深处的某个角落。
母亲竟然还画了验尸司地牢的地图!
“怎么了?” 萧彻察觉到她的停顿。
“没什么。”
苏卿晚迅速翻过纸页,心脏 “砰砰” 首跳。
这地图太重要了,绝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尤其是在魏坤正盯着她的时候。
将卷宗仔细收好,苏卿晚站起身:“多谢将军的灯,我先回去了。”
萧彻没拦她,只是 “嗯” 了一声。
转身走出月洞门时,夜风掀起苏卿晚的披风,她回头望了一眼。
萧彻还站在原地,羊角灯的光晕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他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着领口,像是在触碰那块被遮住的胎记。
回到院子,春桃己经睡下了,脸上还带着泪痕 —— 想来是白天被验尸司的小吏吓坏了。苏卿晚替她掖好被角,坐在桌边那片青铜镜碎片。
镜面上的缠枝纹在月光下泛着冷光,与萧彻的胎记、母亲笔记里的描述、甚至将军府暖炉上的花纹都能对上。
这缠枝纹到底是什么?
是某个组织的标记,还是某种家族图腾?
更让苏卿晚在意的是萧彻的反应。
他明明对胎记讳莫如深,却又在她提起时,故意透露魏坤来过的消息 —— 他是在提醒她提防魏坤,还是在试探她知道多少?
“小姐,你在想什么?” 春桃不知何时醒了,揉着眼睛坐起来,“刚才好像听见将军的声音了。”
“没什么。” 苏卿晚收起镜子碎片,“快睡吧,明天还要去城南找那个郎中。”
春桃点点头,又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了小姐,福伯说二公子今天下午去验尸司了,跟魏大人关着门说了好久的话。”
萧云去找魏坤了?苏卿晚的心沉了下去。这两人凑在一起,绝不会是什么好事。是在商量怎么对付她,还是在掩盖更深处的秘密?
窗外的风卷着残叶,撞在窗棂上发出 “呜呜” 的声响,像有人在暗处哭泣。
苏卿晚握紧手里的青铜镜碎片,突然有种强烈的预感 —— 魏坤和萧云的动作,怕是要加快了。
而她,必须在他们动手之前,找到母亲藏在验尸司地牢里的东西。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苏卿晚看着那片光影,突然想起萧彻站在灯影里的样子,一半明,一半暗。
或许,他和她一样,都在这潭深水里挣扎,都在等着一个能照亮真相的黎明。
只是不知道,那个黎明到来时,他们还能不能站在同一片光里。
将母亲的卷宗藏进床板下的暗格,苏卿晚吹灭了烛火。黑暗中,那片青铜镜碎片在掌心泛着微凉的光,像颗沉默的星,指引着她走向未知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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