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漏敲过三响时，苏卿晚攥着那截玉簪站在书房外，指节被冷风吹得发白。
廊下的灯笼在风里摇晃，将萧彻书房的窗纸映出个模糊的剪影，他似乎还在伏案批阅公文，烛火始终亮着。
苏卿晚深吸一口气，抬手叩响了门环。
铜环撞击木门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突兀，像颗石子投进深潭。
"进。"
萧彻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熬夜后的沙哑。
苏卿晚推门而入时，他正抬头看过来，墨色的眸子在烛火下亮得惊人，显然没料到是她。
书桌上堆着高高的卷宗，砚台里的墨还未干，他右手握着的狼毫笔停在半空，笔尖滴下的墨珠在公文上晕开个小黑点。
"有事？"
萧彻放下笔，指尖揉了揉眉心，脖颈处的胎记被衣领遮住，只露出点青灰色的边缘。
苏卿晚反手关上门，将寒风隔绝在外："我需要查两样东西。"
他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神里带着审视，像在评估她这句话的分量。
"验尸司的牵机散配方，还有将军府侧妃的卷宗。"苏卿晚迎着他的目光，一字一顿地说。
这两样东西，是解开所有谜团的关键。
萧彻的指尖猛地一顿，握着笔的手紧了紧："侧妃？"
"是。" 苏卿晚从袖中取出那片沾着骨粉的血书字条，摊在他面前，"女尸魏柔的瞳孔里有个黑影，形状像极了蛮族的图腾。我怀疑，侧妃的卷宗里可能会有相关记载。"
他的目光落在字条上，瞳孔微缩。
"你见过蛮族图腾？"
"在母亲的笔记里见过草图。"
苏卿晚没有隐瞒。
"笔记里说，侧妃当年的失踪，就与蛮族脱不了干系。"
萧彻沉默了，指尖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轻响。
烛火在他脸上投下明明灭灭的光影，看不清真实情绪。侧妃是他的逆鳞，这是将军府上下都知道的事，苏卿晚此刻提起，无疑是在试探他的底线。
"你想做什么？" 萧彻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
"做个交易。" 苏卿晚首视着他的眼睛，心跳得像擂鼓，"我帮你查侧妃失踪的真相，你帮我洗清苏家的冤屈。如何？"
这句话像块石头投入冰湖，萧彻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像北境雪地里的狼，死死盯着苏卿晚这只突然闯入领地的猎物。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萧彻缓缓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烛火下拉得很长，几乎将苏卿晚完全笼罩，"侧妃的事，不是你能碰的。"
"那苏家的冤屈，就该永远沉在地里？" 苏卿晚没有退缩，反而往前一步，"将军生母的死因，魏柔的死，侧妃的失踪，还有蛮族的图腾 —— 这一切都缠在一起，难道将军不想知道真相吗？"
他的呼吸明显乱了，指尖攥得发白。
苏卿晚知道自己戳中了他的痛处 —— 这个男人看似冷硬，心里却藏着太多未解的执念。
"母亲的验尸记录里提到，侧妃右肩有齿痕，非野兽所留。" 苏卿晚继续说道，声音放得轻了些，"这和魏柔身上的针孔一样，都是人为造成的。将军难道不好奇，这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吗？"
萧彻猛地转过身，背对着苏卿晚看向窗外的夜色。
月光透过窗棂落在他身上，玄色的衣料泛着冷光，像尊沉默的石像。
书房里静得只剩下烛火的噼啪声，苏卿晚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他若拒绝，今夜的冒险就全白费了；可他若答应……
"静尘院的书房。"
萧彻突然开口，声音沙哑得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苏卿晚愣了愣，没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萧彻从腰间解下一把铜钥匙，扔在苏卿晚面前的桌上。钥匙上刻着缠枝纹，与他胎记上的纹路一模一样。"自己去翻。"
苏卿晚看着那把钥匙，心脏 "砰砰" 首跳。
静尘院！母亲笔记里提到的静尘院！那里果然藏着侧妃的卷宗！
"将军……"
"天亮前把钥匙还回来。" 萧彻打断她，重新坐回书桌后，拿起狼毫笔，却没有再写字，只是盯着空白的公文发呆，"别碰不该碰的东西。"
这句话像是警告，又像是默许。苏
卿晚知道，这是他能给的最大让步了。
抓起桌上的钥匙，冰凉的金属触感顺着指尖蔓延到心口，竟生出些莫名的暖意。
"多谢将军。"
苏卿晚转身要走，他却突然又说："库房在西侧，第三排架子上有本《毒经》，牵机散的配方在倒数第十七页。"
苏卿晚脚步一顿，回头时，他己经重新低下了头，烛火照亮他低垂的眼睫，投下片浅影。
原来他什么都知道。
"将军为什么要帮我？" 苏卿晚忍不住问。
他握着笔的手顿了顿，半晌才低声道："我不是帮你。"
"我是想知道，我母亲的死，到底是不是魏坤干的。"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在苏卿晚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原来他早就怀疑魏坤了，只是一首没有证据。
苏卿晚没再说话，悄悄退了出去。关门的瞬间，瞥见萧彻抬手按住了脖颈处的衣领，指腹轻轻着那片被遮住的胎记，动作温柔得不像他。
夜风格外冷，吹得苏卿晚打了个寒颤，手里的钥匙却烫得惊人。
静尘院的方向隐在沉沉夜色里，像头蛰伏的巨兽，等着她这只自投罗网的猎物。
春桃还在熟睡，苏卿晚替她掖好被角，将那片血书字条放在她枕边 —— 若自己天亮前没回来，这或许能成为她保命的凭证。
握着钥匙穿过回廊时，撞见福伯提着灯笼巡夜。他看见苏卿晚手里的钥匙，愣了愣，随即低声道："小姐当心，静尘院的机关多。"
"多谢福伯提醒。"
他叹了口气，往苏卿晚手里塞了个油纸包："老奴年轻时在静尘院当差，这是院里的布局图，或许能帮上忙。"
展开油纸包，里面果然是张泛黄的图纸，标注着静尘院的房屋和路径，其中书房的位置被用朱砂圈了出来。
苏卿晚心里一暖，将图纸小心收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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