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彻推门而入时，正看见苏卿晚拿着银针凑近魏柔的咽喉。
烛火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投下一小片温柔的阴影，侧脸的线条在火光中显得异常柔和，可那双眼睛里的冷静，却像淬了冰的刀锋。
“它会让毒物反应延迟显现。” 没等萧彻回答，苏卿晚己自顾自说下去，银针轻轻点在魏柔的喉头，“寻常毒物死后即刻显形，牵机散却要等尸身僵硬到极致，才会露出痕迹。”
话音刚落，银针的尖端突然泛起一抹诡异的蓝，如同孔雀尾羽上最深处的颜色，在烛火下妖异得让人胆寒。
萧彻的瞳孔骤然收缩。
他见过这种蓝色，在母亲的验尸记录里，画师用朱砂点染出的毒痕，正是这种能灼伤人眼的蓝。
“魏坤在验尸司经营多年，想篡改一份验尸记录易如反掌。” 苏卿晚放下银针，抬头看向萧彻，眼底带着探究，“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我会用烈酒验死亡时间，算漏了这银针对牵机散的特殊反应。”
她拿起那截麻线，在萧彻面前展开：“两日前深夜，魏小姐应当见过什么人。她指甲里的布料，她瞳孔里的黑影，都是铁证。”
萧彻突然走到桌边，拿起那壶烈酒一饮而尽。
辛辣的液体灼烧着喉咙，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寒意。
“你想怎么做？”
“我需要去魏小姐的住处看看。” 苏卿晚的语气平静却坚定，“还有，我想知道将军府里，谁有资格使用这种缺了瓣的金桂纹布料。”
萧彻盯着她看了许久，久到烛火都燃尽了半寸。
“魏柔的住处被魏坤的人封了，你进不去。”
“那我就去求陛下。”
苏卿晚毫不犹豫地说：“罪臣之女想为自己辩白，陛下总该给个机会。”
萧彻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北境风沙的粗糙：“你就不怕魏坤在陛下面前反咬一口，说你蓄意破坏现场？”
“怕。” 苏卿晚坦诚点头，指尖却下意识摸向袖中的玉簪，“但比起坐以待毙，我更想知道真相。”
这句话像一块石头，投进萧彻冰封的心湖。
他想起母亲死前那双不甘的眼睛，想起自己这些年在北境拼杀，所求的不正是有朝一日能查清真相吗？
“不用求陛下。” 他放下酒壶，壶底与桌面碰撞发出闷响，“亥时三刻，我带你去魏柔的住处。”
苏卿晚的眼睛亮了一下，如同烛火突然跳进深潭。
“多谢将军。”
“别高兴得太早。” 萧彻冷声道：“魏坤的人盯得极紧，若是被发现，我不会救你。”
“我知道。” 苏卿晚弯腰用麻布盖住魏柔的脸，动作轻柔得像在安抚，“我自己的命，自己挣。”
萧彻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具瘦弱的身躯里，藏着某种与北境冻土下的草芽相似的韧性 —— 看似不起眼，却能在绝境中扎下根，硬生生顶开压在身上的巨石。
他转身出门时，特意看了眼桌上的银针。
那抹诡异的蓝依旧清晰，像一个无声的诅咒，提醒着他这潭水有多深。
亥时的梆子声在远处响起，“咚 —— 咚 ——”
夜色愈发浓重。
苏卿晚吹灭烛火，屋内瞬间陷入黑暗。
只有月光从窗棂挤进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照亮魏柔尸体的轮廓，如同一艘搁浅在暗夜里的船，等待着有人带她驶向真相的彼岸。
门被轻轻推开，萧彻的身影出现在月光里。“走了。”
苏卿晚跟在他身后，踩着廊下的阴影前行。
将军府的夜晚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的脚步声与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像是一首诡异的二重奏。
经过花园时，苏卿晚瞥见假山后闪过一道黑影，速度快得像受惊的猫。
“有人。” 她低声提醒。
萧彻头也没回，脚步不停：“府里的老鼠，见怪不怪。”
可她分明看见，那黑影的袖口，闪过一抹墨绿色的光 —— 与魏柔指甲里的布料，一模一样。
心脏猛地一缩，苏卿晚攥紧了袖中的银针。
看来这趟夜探，不会那么简单。
而那个藏在暗处的人，究竟是冲着魏柔的住处来的，还是冲着她来的？
月光突然被乌云遮住，前路瞬间陷入更深的黑暗。
萧彻的身影在前方引路，玄色披风如同融入夜色的墨，只有腰间佩剑偶尔闪过的冷光，提醒着苏卿晚身边这人，是能在北境活剖俘虏的煞神将军。
他们的联盟，从一开始就建立在刀尖之上。
而她，必须在刀尖上，走出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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