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把立政殿的窗棂染成暖金色时，李承乾看着案上李惊鸿整理好的账目明细，指尖在 “无名赏钱” 那一行轻轻敲了敲。周安刚汇报完张老吏领了赏钱就匆匆离宫的事，不用想也知道，这老东西十有八九是怕被揪出更多猫腻。
“传李惊鸿来。” 李承乾抬声道。
没一会儿，李惊鸿就从偏院过来，依旧是那身淡青襦裙，只是发髻上多了支素雅的木簪。她进门行礼时，李承乾注意到她袖口沾了点墨渍，想来是刚核对完药材的出入账。
“今日对账辛苦。” 李承乾指了指对面的锦凳，“坐吧，孤有话问你。”
李惊鸿依言坐下，双手放在膝上，腰背挺得笔首：“殿下有何吩咐，民女知无不言。”
“陇西李氏让你入东宫，就只让你管账目？” 李承乾开门见山，指尖捏着账册边缘，“孤听说，李氏近日与崔、卢两家走得颇近，连户部侍郎都特意给你送了两匹蜀锦，可有此事？”
李惊鸿抬眸看了他一眼，眼神依旧平静，没有半分慌乱：“蜀锦确是户部侍郎所赠，说是谢民女前些年帮他理过家中账目。至于李氏与其他世家往来，民女只是族中旁支，并不清楚族中决策。”
“旁支？” 李承乾轻笑一声，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能被李氏选中送入东宫，还懂账目、识人心，你这旁支，可比不少世家嫡女还金贵。”
这话里的敲打意味再明显不过，李惊鸿却没接话，只是垂眸看着自己的袖口。殿内静了片刻，院外忽然传来程处默的大嗓门，大概是又在跟尉迟宝琳比谁的木刀挥得更响，吵得宫人都忍不住劝了两句。
“你不用紧张。” 李承乾放下茶盏，语气沉了沉，“孤知道世家的心思，无非是想在东宫安个能传话的人，看看孤这太子到底是真悍勇还是假莽撞，顺便探探孤对世家的态度。”
李惊鸿终于抬头，眼神里多了几分认真：“殿下既己知晓，为何还要留民女在东宫？”
“留你，是因为你确实能做事。” 李承乾指了指那本账目，“这些账，张老吏算半个月都理不清，你一天就弄完了，还标出了三处异常。孤用人只看本事，不管你背后是谁。”
他顿了顿，语气里多了几分冷意：“但孤也把话撂在这，东宫不是世家的眼线房。你要是想替李氏传些不该传的话，或者做些不该做的事，孤有的是办法让你知道，什么叫太子的规矩。”
李惊鸿闻言，起身再次行礼，这次的动作比之前更郑重：“殿下放心，民女虽出身陇西李氏，但既入东宫，便只认东宫的规矩。殿下以国士待民女，民女便以国士报之。至于监视二字，殿下若信不过，民女这就辞去账目之职，回李氏宗祠领罚。”
“哦？领罚？” 李承乾挑了挑眉，“李氏让你入东宫，你要是就这么回去，他们能轻饶你？”
“民女既然敢来，就没想过全身而退。” 李惊鸿抬起头，眼神里多了几分倔强，“只是民女不愿做那背主之事，更不愿用算计殿下的手段换家族的青睐。若殿下觉得民女碍眼，民女即刻便走。”
看着她这副宁折不弯的模样，李承乾倒觉得有些意思。之前还以为这姑娘是个只会藏心思的世家棋子，没想到还有几分骨气。
“罢了，你既这么说，孤便信你一次。” 李承乾摆了摆手，“账目之事还得你管，只是往后东宫的任何事，都不许往外透半个字。若是让孤发现有半点风声走漏，你知道后果。”
“民女明白。” 李惊鸿松了口气，语气也软了些，“其实民女也不赞同世家的做法，如今陛下刚登基，突厥还在北方虎视眈眈，世家不想着如何帮朝廷稳固根基，反倒一门心思搞这些弯弯绕，实在不该。”
这话倒是说到了李承乾心坎里。他拿起那本明细单，指着 “无名赏钱” 那一行：“这处你怎么看？张老吏刚走，就查出这么个没经手人的支出，你觉得是谁在背后搞鬼？”
李惊鸿凑过来细看了两眼，眉头微蹙：“这笔赏钱的日期，正好是上月陛下赏赐东宫绸缎之后。当时负责登记的就是张老吏，民女猜，他可能是借着陛下赏赐的由头，把自己私用的钱算进了公账里。只是他胆子再大，也不敢单独做这事，背后说不定还有人撑腰。”
“哦？你觉得会是谁？” 李承乾追问。
“不好说。” 李惊鸿摇了摇头，“张老吏是长孙大人的远亲，平日里跟户部的人也走得近。不过这只是民女的猜测，没有实据，不敢妄下结论。”
李承乾心里了然。长孙无忌、户部侍郎，还有那些跟李氏往来的世家，看来东宫这点事，早就被各方势力盯上了。
“这事你先别声张，接着查。” 李承乾把明细单推给她，“看看能不能找到更多线索，要是有发现，首接报给孤，不许让第三个人知道。”
“民女遵旨。” 李惊鸿把明细单收好，起身准备告退。
刚走到门口，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李承乾：“殿下，民女还有一事想提醒您。最近长安城里不太平，夜里常有黑衣人出没，听说好几家勋贵的府邸都被偷了，殿下夜里可要多派些人巡逻，注意安全。”
李承乾心里一动。之前程处默就说过夜里好像有动静，当时还以为是错觉，没想到真有黑衣人在长安作乱。难道这些人和东宫的异常支出有关？
“你怎么知道这些事？” 李承乾追问。
“是民女昨日去西市采买账本时，听商户说的。” 李惊鸿解释道，“他们说那些黑衣人动作很快，专挑有官职的人家下手，好像在找什么东西。民女觉得这事蹊跷，便想着提醒殿下一句。”
“知道了，孤会留意。” 李承乾点了点头，“你也注意安全，夜里尽量别出门。”
看着李惊鸿离开的背影，李承乾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世家眼线、异常账目、长安黑衣人，这一件件事凑在一起，总觉得背后有张看不见的网。看来接下来的日子，东宫怕是不会太平了。
他起身走到窗边，看着院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色，心里暗道：不管是谁在背后搞鬼，只要敢动东宫的人，敢打大唐的主意，孤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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