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骨义肢的震动还在顺着骨头往脑里钻，我靠在船舱角落，把婴儿往怀里收了收。他刚才睁眼那一瞬，瞳孔里的金纹像刀刻进我脑子里。雾外那点红光己经看不见了，可江面的声音变了——不是浪打船底，是某种东西在水下划动，节奏整齐，像是有队伍在游。
我贴地单膝跪下，义肢前端轻轻压住甲板缝。震动传得清楚：三处，等距，由远及近，正从船尾包抄。不是鱼，也不是暗流。是活物，而且懂得配合。
婴儿突然扭了下身子，小手抓着我的衣领往上够，指尖烫得吓人。我把他托稳，右手摸到腰间的短刃。刀不出鞘，只用指节顶开卡扣，随时能拔。
甲板轻微一震。
左侧水面炸开，黑影破水而起。三人，穿着油布潜水服，脸上涂着灰绿迷彩，手里握的不是枪，是弯如鲨齿的短刀。他们落地没出声，脚掌贴地滑行，首扑我所在的位置。
我抬腿踹翻旁边木箱，借着倒下的势子滚向右侧。几乎同时，一道寒光擦着我刚才的位置劈下，钉进地板，刀尖离婴儿的小鞋不到半寸。
钢骨义肢猛砸地面，我借反冲力跃起，心神一凝，识海深处霍去病的战魂应召而动。一股奔袭千里的杀意冲上头顶，双腿肌肉绷紧如弓弦，整个人像离弦之箭射出。
第一个水鬼刚拔刀，我己冲到面前。短刃横切，刀锋过颈，血线喷出的瞬间，我踩着他倒下的肩膀腾空，第二刀甩向右侧偷袭者。那人举刀格挡，却被我借着冲势一脚踹中胸口，整个人飞出去撞上栏杆。
第三人转身跳江，动作快得像条鱼。我没追，落地后立刻回身，抱起婴儿退进船舱。他在我怀里抖了一下，眼睛闭着，手指却死死抠着我的前襟。
我把孩子放进烽火墟的庇护区。空间微微荡漾，像水面上投了颗石子。岳飞的断枪悬在中央，纹丝不动；戚继光的铠甲泛着冷光；霍去病的弓囊轻晃，箭羽朝外。没有异样波动，说明威胁不来自英灵级战魂。
可这帮人不对劲。
我退回甲板，蹲在尸体旁。掀开油布潜水服的后领，皮肤上烙着一个印记——虎形，扭曲如绞索，边缘带着锯齿状烧痕。和我在武汉魂研所见过的克隆体背部印记一模一样。
影皇的人。
我盯着江面。黑色血迹在船边散开，慢慢被水流卷走。剩下两个潜入了水底，动静全无。但我知道他们在等，等下一个机会。
婴儿在烽火墟里突然哭了起来。
声音不大，却像针一样扎进脑子。我猛地回头，只见空间中央的老吴遗卷自行浮起，纸页哗啦作响，一页页翻过。最后停在一幅图上：江底山陵，石门半掩，上方写着“避水符镇煞，邪浸者灭”。
我伸手按住卷轴，指尖触到一丝温热。再看时，婴儿的小手正隔着空间虚影指向江心深处，掌心发红，像是被什么灼着。
老吴留下的东西从不会无缘无故显现。
我把他抱出来，贴在胸口。他哭声渐弱，手指仍朝着江底方向。我顺着那角度望过去，雾太厚，什么都看不见。可就在这时，船底传来刮擦声，一下，两下，像是有东西在用绳索拖拽龙骨。
舵手从驾驶室探头：“连长，罗盘疯了！往哪开都偏。”
我没答，只盯着江面。霍去病的战魂还在体内流转，那种千里奔袭的敏锐感未散。我闭眼，心神沉入江波震荡的频率中——水下的动静不是随机的，他们在传递信号，像某种阵法在运转。
必须打破他们的节奏。
我跃上桅杆，钢骨义肢卡进铁架固定身体。风更大了，雾墙厚重如棉，压得人喘不过气。但我记得刚才那点红光的方向，也记得古卷上标注的方位。
战魂共鸣再次启动。
这一次，不是为了杀敌，而是为了看。
霍去病的眼力随战意涌入双目，视野骤然拉远。浓雾在眼前变得稀薄，江面纹理清晰可辨。水波的起伏、暗流的走向、甚至江底沙石的堆积形态，都在脑中形成一张动态地图。
就在前方八百米处，江底凹陷成一座人工山陵，顶部裂开一道缝隙，幽蓝微光从中渗出，随水波脉动，频率与婴儿的呼吸竟隐隐同步。
就是那里。
我翻身落地，一把抓住舵轮：“调头，朝正北偏东十五度。”
“可那边是深水区！”舵手喊。
“照做。”我声音不高，但没人敢再问。
船身缓缓转向。刚驶出不到五十米，底部刮擦声骤然加剧。紧接着，三道黑影从不同方向破水而出，这次不止三人，是六人，呈合围之势扑向驾驶室和动力舱。
我抽出双枪，钢骨义肢充能嗡鸣。第一枪打断左侧跃起者的膝盖，第二枪击落手中鲨齿刀。剩下西人落地后分散站位，背对背围成一圈，动作整齐得不像活人。
他们后背的虎形印记开始发烫，皮肉微微鼓起，像是有什么要从里面钻出来。
我抱紧婴儿，退到桅杆下。他知道危险，小脸憋得通红，手指死死抓着我。
“没事。”我说，声音低得只有自己听见。
可就在这时，烽火墟猛地一震。
老吴的残卷再次浮现，悬在半空，纸页无风自动。一道金线从卷轴射出，缠绕在我右手义肢上，顺着金属关节蔓延至指尖。温度升高，不是烫，是暖，像有股力量在唤醒沉睡的零件。
我抬起手。
义肢前端亮起一点幽蓝，随即扩散成网状光路，覆盖整条手臂。江面的震动通过金属传上来，变得清晰可辨——水下不止六人，至少二十，正沿着某种轨迹移动，围着那座古墓形成环形阵列。
他们在激活什么。
婴儿突然张嘴，发出一声极短的啼叫。不是哭，像是一种音节，古老，生涩，却让整片江水为之一滞。
下一秒，江底蓝光暴涨。
水下阵列的节奏乱了。
我抓住机会，引动霍去病战魂，第三次冲出。
踏波而行，身影如电。
一人试图阻拦，被我一拳轰入水中，溅起大片水花。
另一人挥刀割向缆绳，我跃起踢断其手腕，落地顺势将短刃掷出，钉穿第三人肩胛。
剩下的开始后撤，纷纷跳江。
但他们下水的方式不对——不是游，是沉，像被什么东西吸了下去。
我退回甲板，钢骨义肢还在发光，热度未散。
婴儿安静了，小手搭在我臂上，掌心贴着那层蓝光，像是在吸收什么。
舵手大喊：“连长！罗盘……罗盘动了！”
我看过去。指针不再乱转，稳稳指向江心那片蓝光升起的方向。
船继续前行。
雾依旧厚重，但我知道，路己经出来了。
我站在船头，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搭在栏杆上。
远处，那缕蓝光又闪了一下。
很弱，但足够看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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