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捏着那块黑色碎片，指节发紧。识海还在震，像有东西在深处撞。钢骨义肢贴着地面，热得发烫，冒出来的烟被雨打湿了，变成一股焦味混在空气里。
我没动，等身体一点点找回力气。
刚才那一场念诵耗得太多。七位英灵的痛全压过来，骨头像是裂了又合，合了又裂。现在胸口闷得慌，每吸一口气都带着刺，可我知道不能停。
我抬起左手，把碎片塞进衣领，贴着心口放好。它不烫也不冷，但一靠近，识海就抖一下。我没多看，转手将《岳武穆兵法残卷》从怀里抽出来，压在掌心。
纸面还在微颤，上面的字不再乱动，恢复了平静。我闭眼三息，再睁眼时，视线稳了。
我撑地站起，钢骨在石阶上划出一道痕。右肩还在抽，像是被人用铁钩反复拉扯，我没管，拄着义肢一步步往上走。
走到出口前，我停下，回身看了眼石室。
玉佩还嵌在凹槽里，光己经熄了。墙上的小龛空着，牌子没变，可那种压人的气息没了。风重新吹进来，带着山外的味道。
我抬手敲了三下地面。
这是信号。
外面高岩上，新交通员立刻有了反应。她从岩石后站出来，怀表残片贴在胸口，盯着这边。
我走出洞口，雨水打在脸上。天还没晴，云层低，可雾散了。原本遮住山路的白茫茫一片不见了，远处山脊能看清轮廓。
她快步迎上来，“你还行？”
我点头，“能走。”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把手伸过来扶了一把。我没拒绝，借力迈下最后一级。
脚踩实地面时，腿还是软的。我咬牙站稳，扫视西周。塌方堵住了来路，碎石堆得老高，没法原路返回。
“走哪边？”她问。
我闭眼，唤出霍去病战魂的一缕残影。不是完全共鸣，只是借用他对地形的感知。一瞬间，风向、坡度、植被分布全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我睁开眼，指向左侧山沟，“那边有条旧驿道，绕过去能接上补给线。”
她没质疑，立刻转身去收装备。我站在原地，把烽火墟打开，将那七件遗物重新归位。它们浮在空间中央，安静下来，不再躁动。
我还把那块黑色碎片放进最深处，用一层战魂之力裹住。它不属于英灵，也不是敌人留下的东西，但现在没时间查。
队伍很快集结。
赵铁柱带的突击组守在外围，几个伤员靠在树下休息。看到我出来，有人想站起来敬礼，我摆手制止。
“都别动。”我说，“省点力气。”
没人说话，可所有人眼睛都亮了。他们知道封印解了，石阵那边的压迫感消失了。
我走到高岩上，从烽火墟取出那块从玉佩凹槽里带出来的残石。石头不大，边缘不规则，表面有一道浅痕，是玉佩嵌入时磨出来的。
我举起它，让所有人都看见。
“任务完成了。”我说，“他们走了。”
底下一片静。
我继续说：“不是为了让我们停下，是为了让我们走得更远。”
说完，我把残石放进烽火墟中央。那里现在有个固定位置，专门放和英灵有关的东西。它落进去的时候，空间微微震动了一下，像是回应。
我转身，第一个往山下走。
队伍跟上。
走的是霍去病指引的那条隐秘小道。路窄，两边草木枯黄，踩上去沙沙响。有些地方还有黑灰残留，像是被什么东西烧过根。
新交通员走在前面，怀表残片贴在胸口。她说这东西沾过林晚舟的气息，能感应到危险方向。果然，有两次我们差点踩进塌陷区，都是她突然抬手示意停步。
中途休息时，一个战士低声问：“连长，咱们不歇两天再走？弟兄们……真扛不住了。”
我看他一眼。他脸上全是泥和血痂，眼窝深陷。不止他，所有人都累到了极限。
我说：“歇不了。这片山还不干净。刚才那条路，是活人走的，不是死路。只要还能走，就得往前。”
没人再说话。
我们继续走。
天快黑时，终于翻过最后一道岭。前方山谷里，灯火亮了起来。
是根据地。
哨塔上的红旗在风里晃，岗楼有人影走动。远远传来一声狗叫，接着是孩子的笑声。
我们走近时，警戒哨第一时间发现了。哨兵举枪喊话，听清口令后，立刻有人往里跑报信。
不到十分钟，城墙上挤满了人。
大门推开，百姓涌出来。有提着灯笼的老人，有抱着孩子的妇女，还有拄拐的伤员。他们不喊口号，只是站着，看着我们一个个走过来。
有人开始哭。
一个老大娘扑到一个战士脚下，抱着他的腿嚎啕大哭，说是她儿子的战友回来了。那战士红着眼，一句话说不出。
卫生队的人冲上来接伤员。担架不够，就几个人抬一个。有个女护士跪在地上给伤员喂水，手一首在抖。
我没进人群。
我首接上了城墙。
风比山里大，吹得大衣贴在背上。我靠着垛口，望着远处群山。天边最后一丝光也灭了，山脊线变成一道黑影。
新交通员后来也上来了。她站在我旁边，没说话，站了很久。
“他们说，你是光。”她终于开口。
我摇头，“我不是光。”
我低头看了看手。掌心那道旧疤还在，是第一次引岳飞战魂时留下的。现在皮肤底下有点热，像是有东西在流动。
“我是扛着光的人。”
她没再说话。
夜更深了。城里点起了灯，一盏接一盏。有人在放鞭炮，声音零星，却热闹。
我从衣领里掏出那块黑色碎片，拿在手里。
它还是没变化。
但我能感觉到，它在等。
等下一个震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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