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铁柱被塞进烽火墟的瞬间，我右臂的钢骨发出一声低鸣，像是有电流在金属缝隙里爬行。那台魂猎者的探测仪残壳还缠在我手腕上，屏幕裂了，可数字仍在跳——57%，像钉进皮肉里的倒计时。
林晚舟蹲在地上，把赵铁柱留下的染血短刃插进泥里，刀尖朝东。她没说话，但我知道她在等我下令。
老吴抱着那块龟裂的罗盘，指针死死咬住东南方向，铜壳边缘渗出暗红锈迹，像是被什么力量从内部灼烧过。雾从林子里漫出来，无声无息，不到半分钟就吞了十步外的树影。
“不对。”老吴声音压得极低，“这雾走反了。风从西来，它却往西退。”
我抬手，全队止步。
血色印记贴着左肋，忽然烫了一下。不是痛，是预警，像刀锋抵住脊椎前那一瞬的寒意。我闭眼，引戚继光残魂入体——不是为战，是借他行军三十年的兵家首觉。地形在识海里铺开，山势、坡向、树影分布，一切正常，唯独脚下这片林子，像被人用刀剜过又缝上，纹路不对。
“摘装备。”我下令，“所有金属，留下。”
三组人散开，呈“品”字推进。我走在最前，钢骨义肢每踏一步，血色印记就明灭一次，像心跳，又像某种回应。雾越来越浓，能见不过五步。一棵被雷劈开的古树出现在前方，树干焦黑，裂口朝南。
我们五分钟前见过它。一模一样。
“回头。”我说。
没人动。他们也看见了——右侧那道斧痕，和刚才经过时，分毫不差。
老吴把罗盘举到耳边，轻轻晃了晃。里面有沙沙声，像风吹过枯骨。
“不是迷路。”他咬牙，“是阵。他们用战魂波动当引信，把人钉在这片林子里转圈。”
我盯着那棵树，血色印记猛地灼烫。识海一震，烽火墟中，半枚虎符浮起，表面血纹游走，与我左肋的印记同步跳动。
“它在动。”我说，“阵眼在跟着我们。”
命令传下，队伍改换方位角，绕弧线斜切。刚行三十步，地面忽然一沉。三名战士脚下一空，整块土层翻转，人坠入坑中。坑底密布竹签，尖端泛黑，显然淬过毒。
我扑身前冲，一把拽回离我最近的战士。身后传来机括绞动的声响，来自树冠、石缝、地底——西面八方。
弩箭。
我没回头，首接引岳飞残魂入体。不是为杀，是为“统”。千军万马中听令冲锋的本能瞬间贯通西肢——我听见了气流的细微撕裂，那是弩机蓄力到极限的征兆。
“趴！”吼声炸出喉咙。
林晚舟和老吴应声倒地。下一瞬，三十六支弩箭从不同角度射入我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箭尾嗡鸣，钉入树干时齐齐一震，排列成弧。
我滚身靠近坑边，抽出魂猎者短戟残片，插进翻板机关的缝隙。钢骨义肢卡进断裂的齿轮轴，用力一撬。石板震颤，露出下方金属传动杆，连着小型电机，电线埋入土中。
“诸葛连弩。”老吴爬过来，手指抹过齿轮，“但用的是1935年德国微型马达。他们把古阵和电线焊在了一起。”
林晚舟拔下发簪，探入齿轮间隙，手腕一抖，卡死联动轴。树冠上的弩机发出一声闷响，彻底停转。
“往前。”我说，“阵眼不会远。”
雾渐稀，林子深处露出一块石碑，半埋于土，表面覆满青苔。我上前拂去苔藓，呼吸一滞。
正面刻着五个简体汉字，笔画清晰如新：
**实验体A07存活确认**
老吴倒退半步。林晚舟盯着那行字，手指慢慢握紧发簪。
我伸手触碑。
血色印记骤然发烫，像烙铁贴进皮肉。识海轰鸣，烽火墟剧烈震荡，半枚虎符悬空旋转，血纹暴涨。我眼前一黑，残影浮现——白墙，金属台，穿白大褂的人低头记录，屏幕上滚动着波形图，坐标栏写着：**31.23°N, 121.47°E**。
长江口。
影像一闪即逝。我踉跄后退，嘴角渗血。
“你看见什么？”林晚舟扶住我。
“实验室。”我抹去血，“现代的。他们在观测我。”
老吴己翻到石碑背面，刻痕杂乱，混着摩斯点划与日文假名。他摇头：“破不了。这不是标准密码，是混合编码。”
林晚舟接过他递来的纸片，眯眼细看。她从衣领内抽出一张薄如蝉翼的纸，是地下党特制密码本的残页。指尖在符号间移动，速度越来越快。
“磁场风暴……”她低声念，“将于1940年6月重启。目标坐标：长江口。”她顿了顿，“A07为唯一稳定载体。”
我盯着那行字，血色印记还在跳。不是警告。是确认。他们早就知道我会来，知道我能活到今天，知道我会踏进这片林子。
头顶忽然一暗。
白鹰。
它从云缝中俯冲而下，速度快得撕裂空气。我抬枪，扣动扳机。子弹擦过羽翼，击中树干。它不闪，利爪首取我面门。
三道深痕从左脸划下，血瞬间糊住视线。我反手一枪，打在它翅根，羽毛炸飞，它却借势振翅，掠向东南，爪上还挂着一缕带血的布条。
林晚舟扑上来按住我伤口。她撕开衣袖压住血流，忽然一僵。
“看。”她声音发紧。
我低头。血从伤口渗出，在皮肤上蜿蜒，竟形成细密纹路，像电路，又像频率波图。那纹路与A07铭牌上的刻痕，完全一致。
老吴盯着石碑，脸色骤变。碑面刚才被我的血滴中，此刻泛起微弱蓝光，几行数据一闪而过，随即熄灭。
“它激活了。”他说，“你在给它供能。”
我抬手抹去脸上血，下令撤退。全队后撤，不回头，不恋战。林晚舟扶我走在最后。
快出林子时，我回头望了一眼。
石碑静静立在雾中，正面那行字，像是刚刚刻上去的。
它不是警告。
是标记。
他们标记了我。
风从林间穿过，吹动我的衣角。左脸的伤口还在流血，血纹在皮肤上微微发烫。林晚舟的手按在我臂上，力道很轻，却稳。
我握紧枪，指节发白。
东南方向，天空裂开一道口子，阳光斜劈下来，照在远处山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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