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表玻璃裂开的那道纹，顺着钢骨义肢往上爬，像一道冰线扎进我脑子。
我动不了，血在经脉里结成了块，七窍流干了，只剩耳道还在渗，一滴一滴砸在地上。可那滴血没落地，半空就被一股力扯歪，吸进了义肢的金属纹路。
身体猛地一震。
眼皮自己掀开了。
我看见自己躺在地上，胸口几乎不动。可我——另一个我——站了起来。
右臂的钢骨扭曲变形，金属化作黑雾般的触须，一节节延伸，像活物的根须探向空气。那张脸，是我的脸，烧疤的位置、眼窝的深陷、嘴角的裂口，全都一样。可眼神不一样。那不是我在看世界，是世界在它眼里只是数据。
它抬头，望向塔顶。
影皇站在那里，黑袍翻动，银边眼镜反射着熄灭又重燃的紫光。他没动，声音却压了下来：“终于醒了。我等你，等了三十七年。”
克隆体笑了。嘴角扯动，声音却是双声叠加，像两个人在同时说话：“你等的是失败品。而我……是重启的开始。”
话音未落，它左脚蹬地，整个人撕出残影。不是人能有的速度——是霍去病战魂残留在塔内的最后一道频率，被它强行抓取，化为己用。
影皇抬手，塔壁上挂着的英灵虚影猛地挣动，三道身影扑下：岳飞的枪、戚继光的刀、霍去病的弓，三角合围，锁死所有退路。
克隆体不闪。
它右臂黑雾暴涨，触须如鞭，一抽，将岳飞的枪影绞碎；再甩，戚继光的刀被弹开；左掌拍出，首接按进霍去病的弓影心核，五指收拢，虚影炸成光点。
它没停，首扑塔心。
影皇终于动了。他双手合十，青铜环残骸升空，重新拼合，符文逆向旋转，释放出比之前更强的压制波。
克隆体脚步一滞，身体剧烈抽搐，仿佛有千万根针在体内穿刺。可它没倒，反而低吼一声，左手按在塔心核心上。
那不是攻击。
是反向抽取。
塔顶的紫光骤然倒灌，顺着它的手臂涌入体内。影皇脸色一白，黑袍猎猎后扬，像是被无形之力拉扯。
“你偷的，本就是我的命。”克隆体开口，声音冷得不像人，“你用战魂数据造我，却忘了……我才是最初的那个实验体。”
轰！
塔顶炸开一道口子，紫黑交缠的裂痕横劈而下，像天空被撕开了一道口子。风从裂缝里灌进来，不是空气的流动，是时间的乱流。
我——真正的我——在识海深处看见了。
未来。
2035年。
长江口，机械军团压境，钢铁巨像踏过城市废墟，炮口对准三峡。空中悬浮着和影皇一模一样的面孔，只是那双眼睛，全是数据流。而站在废墟最高处的人，穿着我的衣服，右臂是黑雾缠绕的金属，正是此刻的克隆体。
画面一闪，又变。
南京，1937年，我背着林晚舟穿过火海，她在我怀里低声说：“孩子若生，名‘承志’。”可下一秒，那画面被扭曲，克隆体站在我身后，伸手掐断了她的呼吸。
我怒吼，想挣，可识海像被焊死的铁笼，动一根指头都做不到。
现实里，裂痕越撕越大。
老吴跪在地上，怀里残卷被血浸透。他抬头，看见那道裂痕，瞳孔猛地一缩。
“镇渊……阵……”他咬牙，手指颤抖着翻开残卷最后一页，上面画着一个八角星纹，中间是“镇”字古篆。
他猛地将残卷扔进空中。
不是扔，是送。
残卷没落地，悬在半空，像被什么托住。下一瞬，一道血光从我体内冲出——是烽火墟的入口开了。
残卷被吸了进去。
老吴张口，咬破舌尖，一口血喷在指尖。他抬手，在空中划符。每划一笔，指尖就断一截，血珠飞溅，却在空中凝成符文轨迹。
“天地为炉，英魂为引，镇——！”
最后一字吼出，烽火墟中猛地冲出八道光柱，不是实体，是投影。光柱落地成环，围住时空裂痕，中央浮现出巨大的八角星阵，正正压在裂痕下方。
裂痕抖动，像被烫到的蛇，开始收缩。
可就在这时，影皇冷笑一声，双手猛然下压。
青铜环残片炸开，化作十二枚符钉，钉入阵眼死角。老吴喷出一口血，整个人向后倒去。
阵法光幕裂了。
裂痕重新张开，比之前更宽。
克隆体与影皇仍在对峙，能量冲击波让整个山腹都在塌陷。林晚舟躺在地上，腹部的血还在流，手指微微动了一下，想爬，却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
老吴趴在地上，右手只剩半截，血从断指处涌出。他抬头，死死盯着那道裂痕，忽然笑了。
“陈连长……”他嘶哑着，“你教过我，打不赢，就拖。”
他猛地将断手插进自己胸口，撕开军装，露出心口一道旧疤——是十年前被日军刺刀留下的。
他另一只手，抓起地上一块碎石，狠狠划向疤痕。
血喷出来，不是红色，是暗金色。
他咬牙，将血抹在脸上，双手合十，对着烽火墟的方向，用尽最后一口气吼出一句谁也听不懂的古语。
烽火墟剧烈震颤。
阵法光幕重新亮起，比之前更刺眼。八角星纹旋转加速，裂痕被硬生生压窄，只剩一线。
老吴倒下了。
头歪向一边，眼睛还睁着，盯着我。
克隆体终于抽身，黑雾右臂收回，变回钢骨。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又抬头看向裂痕。
影皇站在塔顶残垣，黑袍破碎，眼镜裂开一道缝。他盯着克隆体，声音第一次有了波动：“你到底想干什么？”
克隆体没答。
它转身，走向林晚舟。
脚步很稳。
在她面前蹲下，伸手，轻轻按在她腹部。
林晚舟睁眼，想躲，躲不了。
克隆体看着她，声音竟有了一丝低沉：“他不会死。我不会让他死。”
然后，它抬头，望向我。
那双眼睛，像在看一个己经死去的人。
“但你得睡一阵。”
它抬起右臂，钢骨对准自己太阳穴，狠狠一撞。
“嗡——”
识海深处，我被一股巨力轰飞，撞进烽火墟最深处。残甲、断刃、古卷在周围漂浮，可它们全都静止了，像被冻结。
我挣扎着站起来，看见墟外的景象——克隆体站了起来，拍了拍军装，转身，走向塔外。
老吴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
林晚舟的手，还搭在腹部，指尖微微颤抖。
裂痕被压成一线，可那线里，仍有机械军团的残影在闪。
克隆体走到塔口，停下。
风从裂痕里灌进来，吹动他的衣角。
他抬起手，钢骨义肢在阳光下泛着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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