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阳的雨裹着黄河的腥气，如无数淬毒银针般扎在叶星辰的蓑衣上。
叶星辰贴着南市斑驳的青砖墙疾行着，指节无意识着腰间鹿皮袋——里面装着的十二枚银针，针尖还凝结着长安教坊司舞娘的靛蓝毒血，与三年前那个血夜如出一辙。那年渝关城头，父亲的咽喉也是被这样的暗器洞穿，温热的血溅在他七岁孩童的脸上，从此他的梦境再未摆脱过铁锈味。
每走一步，石板缝里渗出的积水漫过草鞋，寒意顺着脚踝爬上脊背，仿佛鬼市的阴魂早己缠上了他。
"客官可是寻'活计'？"
沙哑嗓音从排水沟传来。
叶星辰浑身紧绷，掌心银针己滑入指缝。佝偻老者探出半截身子，斗笠下的脸布满蜈蚣状疤痕，活像被滚烫的契丹烙铁反复灼烧过。当对方摸出刻着倒悬"忍"字的竹牌时，叶星辰突然想起师父临终前的话："洛阳鬼市的人，半张脸在阳世，半张脸在阴间。"腐臭的气息从老者口中喷出，混着潮湿的霉味，几乎让他作呕。
穿过三条九曲回肠的暗巷，铜环门推开的刹那，腐肉气息混着人皮灯笼的焦糊味扑面而来。
鬼市中影影绰绰的摊位上，西域商人用西夏文讨价还价，货摊上摆着泡在尸油里的契丹巫蛊、党项毒烟，甚至还有沾着血污的周元通宝铜钱——石敬瑭割让燕云十六州后，这种铜钱己成为地下黑市的硬通货。脚下的木板吱呀作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骨骼上。
叶星辰的银针突然剧烈震颤，他猛地旋身，三支透骨钉擦着耳畔钉入木柱，钉尾缠着的黑羽，正是黑狐卫的标记。
"渤海遗孤，好大的胆子。"黑衣男子自阴影中走出，腰间弯刀上的契丹符文泛着幽蓝。叶星辰瞳孔骤缩——那符文与父亲铠甲内衬的暗纹一模一样，都是当年渤海国与契丹结盟时的屈辱印记。随着男子抬手，周围商贩纷纷亮出兵器，竟是清一色的黑狐卫死士。叶星辰想起沈逸风说过，这些人专司暗杀中原反抗势力，当年周世宗柴荣北伐时，军中就混进过他们的身影。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让人喘不过气。
混战中，焦尾琴的声音突然刺破喧嚣。叶星辰浑身血液凝固——那旋律，分明是母亲教他的渤海国《望乡曲》。黑衣琴师立于高处，指尖拂过琴弦，音波所过之处，空气泛起涟漪，竟将他甩出的银针尽数震落。记忆如潮水般涌来：渝关城破那日，母亲将他推进密道，身后传来的正是同样的琴声。琴音中似乎还夹杂着当年渤海国百姓的哭喊，刺痛着他的耳膜。
"想知道你父亲为何叛逃？"琴师终于开口，琴音中夹杂着渤海国古老的挽歌，"石敬瑭献燕云时，你们叶家本是镇守渝关的最后一道防线。可契丹国师用巫术操控了整支军队..."话音未落，鬼市突然响起刺耳的警哨声。
地面轰然裂开，数百具机械傀儡破土而出，胸口竟刻着苏御尘在天机阁发现的周元通宝纹路。
叶星辰方才明白，这些年以来鬼市交易的那些铜钱，早己被改造成启动邪阵的钥匙。傀儡身上散发的腐臭气息令人作呕，铁锈味的血溅在他脸上，仿佛又回到了当年的渝关。
叶星辰咬破舌尖，将心头血涂在银针上。暗影契约在血脉中沸腾，他的身影化作数十道黑影，穿梭在傀儡阵中。当最后一个傀儡倒下时，他在满地残骸中捡到半块刻着西夏文的青铜镜——镜中倒映的，竟是沈逸风怀中的河图玉珏。而铜镜背面，赫然刻着渤海国灭亡前的最后一道王令："取燕云，复山河"。镜面映出他染血的脸，眼神中满是决绝。
雨不知何时停了，鬼市废墟上弥漫着刺鼻的硫磺味。
叶星辰握紧青铜镜，镜缘残留的血迹突然蜿蜒成渤海国的星图。远处传来马蹄声，他知道，这场跨越三代人的恩怨，这场关乎燕云十六州生死的博弈，才刚刚掀开血色的序幕。
而他，作为渤海国最后的血脉，早己无路可退。潮湿的夜风拂过脸颊，带着浓重的死亡气息，仿佛在提醒他，前方等待的，只会是更加残酷的战斗。
(http://www.220book.com/book/6HH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