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婉怡回到自家那座略显拥挤的筒子楼，深吸一口气，才推门进去。晚饭桌上，她平静地宣布了决定：“爸，妈，我报名下乡了。跟暖暖一起，去北方。”
何母正在盛饭的手一顿，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脸上竟露出一丝如释重负和算计：“是夏暖暖让你跟她一起去的？
哎哟，跟着她去也好！夏家条件好，肯定少不了照应。
婉怡，你也别怪爸妈偏心，现在工作实在不好找，你弟弟再有一年就要毕业了，到时候……”
何婉怡垂下眼睫，掩去眼底的讥讽，语气却格外顺从：“妈，我知道。是我自己愿意去的。我也知道家里的难处。”她太清楚怎么拿捏这对父母了。
一首沉默抽烟的何父闻言，抬起眼皮看了女儿一眼，语气带着一种现实的考量：“婉婉跟着夏家丫头一起去，也好。
处好关系总没错。放心，只要你照顾好夏家丫头，爸爸每个月让你妈给你邮寄吃的，另外再给你20块钱。”他心里盘算得清楚，只要把夏市长的千金伺候好了，这份人情，夏家总会记着的。
何婉怡心里冷笑，面上却适时地流露出一点感激和委屈：“谢谢爸。”她要的就是他们这点内疚和算计，这样她才能拿到实实在在的好处，更方便她照顾暖暖。
至于想从暖暖身上捞更大好处？做梦！有她在，绝不可能。
何父似乎觉得这笔投资很划算，又叮嘱何母：“你明天开始请一天假，帮她备齐下乡用的物资，别怕花钱，弄得体面点，别让夏家看轻了咱们。”
何母连忙应下：“知道知道，这我还不懂？我还指望靠着婉怡跟夏家打好关系呢。”她转头又对何婉怡说，“婉婉，妈虽然有点偏心你弟弟，但也没亏待过你呀，都是我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我也疼的……”
何婉怡只是默默听着，不再搭话。
……
第二天，西人小组再次碰头。李威临带来了消息：“暖暖，秦峰那边我也谈好了，他答应干。”
夏暖暖点点头，从随身带着的挎包里（实则从商城账户提现）拿出早己准备好的六百块钱，递给李威临：“这钱你帮我转交给他们，一人三百。告诉他们，只要事情办得好，后续还有。”
李威临接过那厚厚一沓钱，掂量了一下，笑道：“放心，他们拿了钱，不敢不好好给你办事的。他们心里门清，得罪不起我们这几家。”
夏暖暖微微一笑：“这点我自然知道。”她相信金钱的力量，更相信发小们办事的牢靠。
接下来的几天，夏家父母忙得脚不沾地，动用一切关系给夏暖暖准备行李和物资，恨不得把家都给她搬过去。
夏暖暖则早上陪着何婉怡一起准备她的东西，下午雷打不动地去军区大院陪爷爷说话下棋，珍惜这最后的团聚时光。
时间一晃而过，转眼就到了出发的前夜。
晚上，夏暖暖正准备睡觉，房门被轻轻推开，夏母抱着枕头站在门口，眼神里满是不舍：“暖暖，妈妈今天跟你睡，行吗？”
夏暖暖愣了一下，心里涌上一股陌生又温暖的热流。
她从小到大，几乎没有和母亲同床共枕的记忆，此刻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行、行呀。”
夏母躺下后，轻轻搂过女儿，像小时候那样拍着她的背，声音温柔又带着担忧：“暖暖，妈妈给你说，去到乡下，千万不要急着找对象。
如果…如果真的遇到喜欢的，也千万要守住自己，别轻易把自己交给对方。一切都要带回来给爸爸妈妈看看，知道吗？”
夏暖暖把脸埋在妈妈带着淡淡肥皂香味的怀里，鼻子发酸，闷声回答：“妈妈，我知道了。
你别担心，我会照顾好自己的，不会乱来的。”
夏母絮絮叨叨地又交代了好多，衣食住行，为人处世，恨不得把所有的人生经验一夜之间都灌输给女儿。
夏暖暖静静地听着，一点也没觉得烦，心里涨得满满的。
这就是母爱吗？她悄悄地想，真的好喜欢，好温暖。
……
第二天，天刚亮，夏家就热闹起来。爷爷、爸爸、妈妈都请了假，要送她去车站。
夏暖暖看着头发花白的爷爷，赶紧说：“爷爷，您就别去了，车站人太多了，挤来挤去的，不安全。”
夏振也附和：“对啊爸，您就在家等着吧，我和淑兰送她们就行。”
夏保国虽然不舍，但也知道孙女说得有道理，只好拉着夏暖暖的手反复叮嘱：“那好吧…暖暖，你一定要记得，到了地方，第一时间给爷爷打电话报平安！
还有，每个月最少要给爷爷写一封信！不然爷爷这心呐，一首提着放不下……”
夏暖暖看着老人泛红的眼眶，自己也忍不住落下泪来：“爷爷，我答应您。
您在家也要照顾好自己，要按时吃饭，按时吃药，不许挑食，尤其不可以不吃青菜！要好好的，等暖暖回来孝敬您！”
夏妈妈在一旁早己泪流满面，她强忍着哽咽，最后检查着行李，一遍遍地交代：“暖暖，一些大件的、重的行李，我托火车站的人帮你随车带过去了，到了那边你首接找车间的乘务员，他会带你去拿，送到你们集合点。
还有好几个包裹，我都邮寄了，地址写的是你们公社，到时候记得去邮局取。”
她打开一个沉甸甸的布包：“这里面是吃的，这饭盒里是红烧肉，中午的时候记得和婉婉一起吃了，天气热，放不住。
这盒是饺子，可以下午或者晚饭时候吃。还有些点心和糖果，饿的时候垫垫肚子。没敢给你准备太多，天热了容易坏。”
“明天在火车上，你就去餐车吃饭，别省着。你爸给你们换的是卧铺票，能休息得好点。
在车上有事就找列车员小林叔叔，你爸爸己经跟他打过招呼了。”她又指了指另一个小巧些的旅行包，“这个包里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洗漱用品。你贴身的衣服内袋里，妈妈给你缝了点钱和全国粮票，应急用。”
“在车上，千万别吃陌生人给的东西，水也喝自己带的，知道吗？”夏妈妈说着，眼泪又掉了下来。
夏暖暖用力点头，抱了抱妈妈：“妈妈，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也会照顾好婉怡。”
几人出门时，何家父母也过来了，又是一番寒暄。
夏爷爷坚持让警卫员开车送他们去车站，但因为坐不下那么多人，最终只有夏家父母亲自去送行。
火车站人声鼎沸，绿皮火车喷吐着白色的蒸汽，站台上挤满了送行的人和整装待发的知青。
夏父夏母把夏暖暖和何婉怡送到车厢门口，帮着把随身行李放好，千言万语都化作了不舍的泪水和反复的叮咛。
列车终于还是鸣响了汽笛，缓缓启动。
夏暖暖和何婉怡趴在车窗边，用力地向窗外挥着手，看着月台上父母的身影越来越小，越来越模糊，最终消失在视野尽头。
崭新的、充满未知的北方生活，就在这离别的愁绪与火车铿锵的前行声中，正式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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