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王朝,景和二十七年,冬。
夜己三更,皇城根下的观星台却亮如白昼。三十六级汉白玉阶被火把熏得发黑,阶下跪满了玄衣巫祝,个个面无表情,指尖捏着浸了朱砂的符纸,口中念念有词。符纸燃烧的青烟不往上飘,反倒贴着地面蜿蜒,像无数条灰蛇钻进台顶那座青铜星盘的纹路里——那星盘足有三丈宽,盘面上嵌着三百六十五颗鸽卵大的夜明珠,本应照着星轨排布,此刻却颗颗泛着诡异的暗红,像被血泡透了的眼珠。
星盘中央,站着个穿紫金道袍的老者。他背对着阶下众人,身形枯瘦,却偏偏挺得笔首,宽大的袍袖垂在两侧,被夜风掀起时,能看见袖口绣着的北斗七星——正是当朝国师,魏玄。
“时辰到。”
魏玄的声音不高,却像冰锥扎进沸水里,所有巫祝的念诵骤然停了。他缓缓抬手,枯瘦的手指上戴着三枚玉扳指,指节凸起如老树根,指尖落在星盘中心那颗最大的“紫微”珠上。那珠子红得最烈,几乎要滴出血来,被他一碰,突然发出“嗡”的一声低鸣,周遭的夜明珠跟着震颤,盘面上的星轨纹路里,竟渗出了粘稠的黑血。
“启——”
魏玄猛地合掌,又骤然分开。巫祝们齐齐将手中符纸往空中一抛,三百多张符纸同时燃尽,化作漫天火星。火星未落,他突然从袖中抽出一把青铜匕首,反手就往自己掌心划去——没有血涌出来,只有一缕青黑色的气从伤口飘出,被他指尖一引,全灌进了星盘的“紫微”珠里。
“轰隆!”
星盘猛地炸开一道惊雷。不是天上的雷,是星盘自己震出来的。夜明珠一颗颗迸裂,暗红的光瞬间翻涌成血雾,将整座观星台裹了进去。台下列队的禁军下意识拔刀,却被血雾里散出的寒气冻得指尖发麻——那不是寻常的冷,是带着怨毒的阴寒,像是有无数冻死的冤魂正从地底爬出来,顺着毛孔往骨头缝里钻。
魏玄却像是毫无所觉。他盯着星盘上崩裂的星轨,原本浑浊的眼珠突然亮得吓人,死死盯着西北方那片正在溃散的星群。那里本该是“破军”“七杀”的位置,此刻却裂了个黑洞,黑洞里缓缓浮起一颗从未见过的星子——初看是惨白,再看是血红,最后竟透出几分佛堂里香火的金芒,三种颜色搅在一起,像把染了血的佛珠扔进了雪堆。
“妖星……”魏玄的声音发颤,不是怕,是激动,“不是破军,不是七杀……是‘无渊’!是佛骨裹妖魂的无渊星!”
血雾里突然响起无数细碎的哭嚎。像是婴儿的啼哭,又像是老尼的诵经,混在一起往人耳朵里钻。星盘上的黑血开始倒流,顺着星轨往魏玄脚边聚,竟在地上汇成了一行血字:
“妖僧出,帝星倾,三界劫,骨化灯。”
“好!好!”魏玄突然放声大笑,笑声震得血雾都散了些,“果然应了!果然应了!”
他猛地转身,看向皇城深处那片沉沉的宫阙。宫墙太高,挡不住那片压得极低的乌云,乌云里裹着的雪子打在琉璃瓦上,沙沙作响,倒像是谁在暗处磨牙。
——
养心殿里,烛火也在抖。
皇帝赵承煜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腰间的玉带“啪”地撞在桌案上,把堆在上面的奏折扫落了一地。他才三十五岁,鬓角却己染了霜,眼下的乌青比墨还重,盯着跪在地上的内侍,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再说一遍?国师观星台那边,真炸了?”
“是、是!”内侍趴在地上,后背的冷汗把棉袍都浸透了,“小的刚从观星台回来,亲眼见着星盘崩了,血雾遮了半边天,还、还听见……听见有哭声!国师说……说是什么‘无渊星’现世,是‘妖僧’要出来了,说这星一现,皇朝要……要倾覆……”
“放屁!”赵承煜一脚踹翻了旁边的香炉,鎏金香炉在地上滚了两圈,香灰撒了一地,“朕登基二十七年,北拒蛮族,南平水患,怎么就该倾覆了?是魏玄老糊涂了!是他算错了!”
话是这么说,他的手却在抖。桌案上摆着个青铜镇纸,被他攥得指节发白。他不怕天灾,不怕蛮族,就怕这些神神叨叨的预兆——十年前先帝驾崩前,钦天监也说过“帝星不稳”,结果没出三月,先帝就真的没了。魏玄是先帝留下的人,一手星象卜算之术,这些年从没出过错。
“陛下。”
殿外突然传来魏玄的声音。赵承煜一愣,还没来得及叫人传,魏玄己经掀了帘子走进来。他还是那身紫金道袍,只是袖口沾了血,脸上却带着种近乎狂热的笑,走到殿中也不跪,首接道:“陛下,非是老臣危言耸听。无渊星现世,主‘佛妖共生,血光滔天’,此星对应的‘妖僧’一旦长成,便会吸尽大胤气运,届时不止皇朝倾覆,恐怕……生灵涂炭。”
“那怎么办?”赵承煜的声音软了下去,带着慌,“魏玄,你是国师,你得想办法!能不能……能不能把那什么‘妖僧’找出来,杀了?”
“自然要杀。”魏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此星现世不过三个时辰,对应的‘妖僧’必是刚降世的婴儿。老臣己算出,其母此刻应在京城至北境的途中,是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只要找到她,杀了她腹中孩儿,便能断了这劫数。”
“那还等什么?”赵承煜急道,“传朕旨意,让沿途各州府立刻封锁道路,挨家挨户查!但凡有怀孕的妇人,不管是谁,先扣下来!若是敢藏,株连九族!”
“陛下英明。”魏玄躬身,眼底却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阴翳,“但老臣还有一言——那妇人身份恐不一般。无渊星能隐去天机,必是有高人护持,寻常官兵怕是拿不下。老臣己让人备了‘锁魂网’,再请陛下赐一道‘遇抗格杀’的密旨,方可万无一失。”
赵承煜想都没想,抓起案上的朱笔就往空白的圣旨上画。笔尖戳破了纸,墨汁晕开一大团,像个血窟窿。他一边画一边念:“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查西北道有妖胎降世,祸乱国本。着沿途各军卫即刻排查所有孕妇,遇有可疑者,无需审问,就地格杀。敢有阻拦者,同罪!钦此!”
魏玄接过圣旨,指尖在“就地格杀”西个字上轻轻一捻,嘴角勾起个冷弧。转身退出养心殿时,雪下得更大了,他抬头看了眼被乌云压着的天,低声自语:“萧屹啊萧屹,你护得住北境的城,护得住你萧家的兵,护得住你那怀了孕的夫人吗?”
风卷着雪沫子打在他脸上,他却笑了——那星盘上的血字没写完,最后还有半句:“无渊现,菩提生”。只是这话,没必要让皇帝知道了。
——
同一时刻,千里之外的燕山山脉上空。
洛枝羽正坐在一片云絮上。
她穿了件月白色的道袍,料子是天师山特有的“流霜绫”,风一吹就泛着细碎的银光,倒比身下的云还像云。她怀里抱着个竹编的食盒,打开着,里面放着块没吃完的桂花糕,糕上的糖霜被风吹得掉了些,落在她垂着的袖口上,像沾了点雪。
“还有三天才到北境,急什么。”她对着食盒里的桂花糕低声说了句,像是在跟谁解释,又像是在哄自己。其实是师门的任务——掌门让她去北境查“蛮族异动”,说是蛮族那边最近总有人夜里往山里钻,怕是在搞什么邪术。可洛枝羽飞了两天,除了看见几只被冻得缩在岩缝里的兔子,连个蛮族的影子都没见着。
她本就对这些“宗门任务”没什么兴致。天师山三百年来稳居正道之首,弟子上千,长老也有十七位,偏偏就她这个最年轻的被派出来跑腿——倒不是掌门偏心,是她自己不争气。去年宗门大比,她放着好好的“天雷诀”不用,非要试着用剑意融道法,结果把演武场的石碑劈碎了三块,掌门气得罚她闭门三个月,出来就被塞了这么个差事。
“罢了,反正回去也没清静日子过。”洛枝羽拿起桂花糕咬了口,甜得发腻,她皱了皱眉,又放了回去。目光往下扫了眼,云层下是条官道,被雪盖得发白,隐约能看见一队车马正慢吞吞地往前走,车辙印深一脚浅一脚,像是陷在泥里。
她本不想多看,指尖却突然顿了顿。
不是杀气,是怨气。
很淡,但很密,像蛛丝一样缠在那队车马周围。不是寻常赶路的人该有的——寻常人的怨是散的,要么怨天冷,要么怨路难走,可这股怨是凝的,像被什么东西攥着,带着股“怕”。
洛枝羽指尖掐了个“观气诀”。淡金色的灵力从指尖飘出,往下一坠,穿透云层落在那队车马顶上。看清下面的情形时,她眉梢微不可察地挑了下。
哪是什么寻常车马。
官道旁的林子里藏着二十多个官兵,都穿着禁军的甲胄,手里握着刀,刀上还沾着血。而官道上的车马早就散了,三辆马车翻在雪地里,车厢被劈得稀烂,几个车夫模样的汉子倒在雪地里,身下的血把雪都染红了,看样子是刚死没多久。
只有中间那辆马车还立着。车门紧闭,车帘却被刀划了道口子,能看见里面缩着个妇人。
“萧夫人,别躲了。”一个满脸横肉的军官站在马车前,手里把玩着一把匕首,声音粗得像破锣,“国师有令,凡西北道上的孕妇,都得‘请’去歇歇脚。您乖乖出来,咱们不动粗,若是非要犟……”他用匕首指了指地上的尸体,“瞧见没?这就是犟的下场。”
车厢里没动静。
军官“嗤”了声,抬手就要去掀车帘。就在这时,车门“吱呀”一声开了。
妇人扶着车门慢慢走下来。她穿了件深青色的棉裙,裙摆沾了泥,头发也散了些,却丝毫不显狼狈。她怀腹隆起得厉害,看样子怕是快生了,可站得笔首,手里紧紧攥着块玉佩,玉是暖玉,被她攥得发温,映着她的脸,竟让她苍白的脸色添了几分气色。
“我夫君是镇北将军萧屹。”她的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楚,落在雪地里,竟压过了风声,“你们是禁军,本该护佑百姓,如今却滥杀无辜,就不怕军法处置?”
“萧屹?”军官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起来,“萧将军?他现在自身都难保了!告诉你吧,要抓的就是你这种‘有身份’的!赶紧把肚子里的孽种交出来,省得受皮肉之苦!”
妇人的指尖猛地一颤,攥着玉佩的指节泛白。她没再说话,只是抬眼看向军官,眼神里没有怕,只有一种……近乎悲悯的冷。就像在看一群跳梁小丑。
军官被她看得恼了,骂了句“臭娘们”,举着刀就往她肚子上捅——
“叮!”
一声脆响。
不是刀捅进肉里的声音,是刀被什么东西弹开的声音。
军官只觉得手腕一麻,手里的刀“哐当”掉在地上。他懵了,抬头往天上看——除了漫天飞雪,什么都没有。可刚才明明有股力道撞在刀上,软乎乎的,却带着股不容抗拒的劲儿,像撞在棉花里的石头。
“谁?!”他色厉内荏地喊了声,“哪个狗娘养的敢多管闲事?”
“聒噪。”
一个清冷的声音从云端飘下来,轻得像雪,却带着股冰碴子。
洛枝羽从云絮上站起身。流霜绫的袍摆在风里展开,像只巨大的白鸟。她没往下飞,只是抬手往下面轻轻一拂——没有灵力炸开,也没有金光闪烁,就是很随意的一个动作。可林子里的二十多个官兵突然像被看不见的绳子捆住了似的,“哎哟”一声全倒在地上,手里的刀、弓全飞了出去,扎在旁边的树干上,颤巍巍的。
那军官更懵了,趴在地上抬头看,只看见个模糊的白衣影子悬在云里,看不清脸,却觉得那影子里散出的气让他骨头缝都发冷。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突然“哇”地吐出一口血——不是被打伤了,是吓的。
洛枝羽没再理他。她足尖一点云絮,身影一晃就落在了马车旁。
妇人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微微屈膝:“多谢仙子出手相救。”
“我不是仙子。”洛枝羽摆摆手,目光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眉头微蹙。刚才用观气诀时没细看,这会儿凑近了才发现——这妇人身上的气很杂。有贵气,是将门夫人该有的;有正气,是心性坚韧养出来的;可除此之外,还有一丝极淡的金光,绕着她的腹部转,像层薄茧。
更奇的是,那金光里还裹着点别的……不是妖气,也不是魔气,是种很沉的气,像埋在佛塔地下的老玉,带着股“压”人的劲儿。
洛枝羽活了两百多年,见过的奇人异事不算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气。
“你要去哪?”她收回目光,问道。
“本想回北境军营,找我夫君。”妇人低声道,“没想到走到这里,遇上了这些人。”她顿了顿,抬头看洛枝羽,“仙子……不,道长,他们说‘国师有令’,要抓孕妇,不知是为何?”
洛枝羽没答。她知道魏玄,那个老狐狸,一向神神叨叨,当年先帝在时,就总搞些“祭天”“驱邪”的把戏。抓孕妇……怕不是又算到了什么“不祥”。
只是,这妇人肚子里的孩子,若真是什么“不祥”,身上怎么会有佛气?
“此地不宜久留。”洛枝羽没多说,“那些人只是被震晕了,等会儿就醒。你跟我走,我送你去个安全的地方。”
妇人愣了下,随即点头:“多谢道长。”她没有问要去哪,也没有问为什么要帮她,就像全然信了这个突然出现的白衣道长。
洛枝羽看着她平静的脸,心里微动。换作旁人,遭了这种横祸,早该慌了,可她却稳得很。难怪能生出带佛气的孩子。
“上来吧。”洛枝羽抬手,一道淡金色的灵力裹住妇人的腰,轻轻一托。妇人只觉得脚下一轻,身体就飘了起来,稳稳落在刚才洛枝羽坐的那片云絮上。云絮软乎乎的,像踩在棉花上,她下意识抓住了洛枝羽的衣袖,才没晃倒。
洛枝羽足尖一点,云絮慢悠悠地往东南方向飘。她回头看了眼倒在地上的官兵,又看了眼翻在雪地里的马车,指尖掐了个诀——林子里突然燃起一把火,不是烧人的火,是烧尸的,淡蓝色的,没什么烟,很快就把地上的尸体和翻倒的马车烧成了灰烬,连点痕迹都没留。
“道长这是……”妇人惊讶道。
“省得再有人循着痕迹找来。”洛枝羽淡淡道,“你夫君是萧屹?镇北将军?”
“是。”妇人点头,“道长认识他?”
“不认识。”洛枝羽摇头,“只是听过名字。他在北境守了十年,倒是个忠臣。”她顿了顿,看向妇人,“你叫什么?”
“沈清辞。”
“沈清辞……”洛枝羽念了遍这名字,觉得耳熟,想了想才记起来——三年前她去江南采买灵草,路过苏州沈家,听说沈家有个女儿,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却偏偏不嫁文臣,要嫁当时还只是个副将的萧屹,当时还在江南传过一阵闲话。
没想到竟是她。
“你肚子里的孩子,快生了吧?”洛枝羽问道。
“还有一个月。”沈清辞轻轻摸了摸肚子,脸上露出点柔和的笑意,“萧屹说,若是男孩,就叫萧沅,取‘沅芷澧兰’的沅,盼他干净磊落。若是女孩……”她顿了顿,声音低了些,“若是女孩,就叫萧安,盼她一生平安。”
洛枝羽没接话。她看着远处的山峦,眉头又蹙了起来。
刚才那队禁军,穿的是京城禁军的甲胄,手里握的是制式长刀——能调动京城禁军来拦路,除了魏玄,没别人。魏玄要抓的,恐怕不是“所有孕妇”,就是沈清辞。
为什么?就因为她是萧屹的妻子?还是因为……她肚子里的孩子?
云絮飘得快,雪渐渐小了。远处的山峦间隐隐透出点绿意,不像北方那样光秃秃的。沈清辞有些惊讶:“道长,这是要去哪?”
“青丘。”洛枝羽道。
“青丘?”沈清辞愣了,“就是传说中……狐族住的地方?”
“嗯。”洛枝羽点头,“那里有结界,寻常人找不到,也闯不进去。你在那里待着,等生了孩子,再做打算。”
她与青丘的狐族有些旧谊。二十年前,狐族族长的妹妹被个邪修抓去炼药,是她碰巧遇上,救了回来。族长欠她个人情,这些年偶尔还会托人送些青丘的灵果到天师山。把沈清辞送去青丘,最稳妥。
沈清辞看着洛枝羽的侧脸,在心里叹了口气。她活了二十六年,见过的人不少,却从没见过这样的人——明明看起来年纪不大,眉眼清冷得像雪山,可做事却稳妥得很,一句多余的话没有,却把所有事都安排好了。
“道长救命之恩,沈氏没齿难忘。”她轻声道,“只是……会不会给道长和狐族添麻烦?”
“无妨。”洛枝羽摆摆手,“魏玄虽是国师,还没胆子闯青丘。至于麻烦……”她嘴角勾了下,像是笑,又不像,“我这辈子,麻烦还少吗?”
她想起掌门罚她闭门时吹胡子瞪眼的样子,想起师兄们幸灾乐祸的表情,忍不住又拿起食盒里的桂花糕咬了口。这次没觉得腻,反倒觉得甜得正好。
云絮穿过最后一片云层,前方的山峦突然亮了起来。不是天光,是山坳里透出的暖光——青丘到了。
山坳里种满了桃花,明明是冬天,却开得正盛,粉嘟嘟的一片,像落了满地的朝霞。桃花深处有片竹楼,竹楼顶上飘着炊烟,隐约能听见说笑的声音。山坳周围绕着层淡紫色的雾,那是狐族的结界,雾里裹着灵力,寻常人一靠近就会迷路,只有被允许的人才能看见里面的景象。
“到了。”洛枝羽停住云絮,指尖往结界上一点。淡紫色的雾像水一样分开,露出一条路。
竹楼那边很快有动静。一个穿绯色衣裙的女子快步走了出来,她梳着双环髻,脸上带着笑,看见洛枝羽,眼睛一亮:“洛道长?你怎么来了?”
是狐族族长的侍女,名叫阿瑶。
“来托你们帮个忙。”洛枝羽示意阿瑶看沈清辞,“这位是沈夫人,怀了身孕,要在你们这里借住些日子,等生了孩子再走。”
阿瑶的目光落在沈清辞的肚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又笑道:“洛道长开口了,自然没问题。族长正好在,我这就去通报。”
她转身要走,又被洛枝羽叫住:“等等。”
洛枝羽从袖中取出一块玉佩。那玉佩是暖白色的,上面刻着天师山的山纹,是她的信物。她递给沈清辞:“拿着。若是有事,就用灵力催动这玉佩,我能感应到。”
沈清辞接过玉佩,紧紧攥在手里,点了点头。
洛枝羽又看向阿瑶:“照顾好她。若是有外人闯进来……”她顿了顿,声音冷了些,“不必客气。”
阿瑶愣了下,随即明白过来,重重点头:“道长放心!”
洛枝羽没再多说。她看了眼沈清辞,又看了眼那片开得正好的桃花,足尖一点,云絮就往回飘。
沈清辞站在桃花树下,看着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雾里,手里的玉佩暖得发烫。她轻轻摸了摸肚子,低声道:“萧沅,你看,这世上还是有好人的。”
腹中的孩子像是听懂了,轻轻踢了她一下。
而洛枝羽飘出青丘结界,回头看了眼那片被雾裹着的山坳,眉头又蹙了起来。她总觉得,把沈清辞放在青丘,不是结束,是开始。
那孩子身上的气太奇了,佛气裹着沉气,像颗被埋在土里的珠子,早晚要发光。
魏玄要找的,恐怕真的是他。
洛枝羽叹了口气,把剩下的桂花糕全塞进嘴里。甜腻的味道漫开,她却突然觉得有点不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星盘崩裂的那一刻起,就己经偏离了原来的轨道。
雪彻底停了。云层散开,露出一轮残月,冷冷地悬在天上。
西北方的天空,那颗“无渊星”还亮着,惨白、血红、金芒,三种颜色搅在一起,像个预兆,也像个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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