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丘的雾,是活的。
洛枝羽站在桃林深处时,亲眼看见那淡紫色的雾缠上沈清辞的裙角,像只怯生生的小兽,蹭了蹭又缩回去。沈清辞被阿瑶引着往竹楼走,脚步轻缓,怀腹隆起的弧度在粉白的桃花影里若隐若现,竟让这满林的春色都柔和了几分——明明是隆冬,青丘却暖得像暮春,风里飘着桃花蜜的甜香,连空气都带着点软。
“洛道长倒是稀客。”
身后传来个低柔的女声。洛枝羽回头,看见个穿墨绿罗裙的女子站在雾里。女子梳着简单的发髻,只簪了支碧玉簪,眉眼是狐族特有的妩媚,却偏偏生了双极沉静的眼,眼尾微微上挑,看人的时候像含着层秋水,却又透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正是青丘狐族的族长,胡晏。
二十年前洛枝羽救的那只小狐狸,就是胡晏的亲妹妹。这些年胡晏每年都会托人往天师山送两篓青丘特有的“凝露果”,却极少亲自露面——狐族避世己久,族长更是轻易不出青丘。
“叨扰了。”洛枝羽微微颔首,“事出紧急,没提前通传。”
胡晏的目光掠过沈清辞的背影,落在她隆起的腹部,眼睫微垂:“那便是你要托付的人?怀了身孕,气息却驳杂得很。”她顿了顿,抬眼看向洛枝羽,“不是凡人吧?”
“镇北将军萧屹的夫人,沈清辞。”洛枝羽没瞒她,“京城来的追兵要抓她,说是……国师的意思。”
“魏玄?”胡晏眉梢微挑,“那老狐狸的手,倒是伸得长。”她指尖捻了捻袖角的绣纹——那绣纹是只蜷缩的狐狸,针脚细密,像是某种护身符,“他要抓个孕妇,总不会是单纯瞧着萧将军不顺眼。”
洛枝羽没接话。她从袖中取出个巴掌大的木盒,递给胡晏:“这里面是‘锁灵散’,掺在水里给沈夫人喝,能暂时掩住她身上的气息,连观气诀都查不出来。”她顿了顿,补充道,“最多能撑三个月。”
胡晏接过木盒,没打开,只是指尖在盒盖上轻轻敲了敲:“三个月后呢?等她生了孩子,那孩子的气息,怕是藏不住。”她抬眼看向洛枝羽,眼神里带着点探究,“你该知道,青丘避世三百年,从不沾外界的因果。萧将军是忠臣,可魏玄是国师,背后是大胤皇室——这因果,我们接不起。”
“我知道。”洛枝羽点头,“我不会让青丘难做。”她从颈间解下块玉佩,递过去。那玉佩是暖玉,通体莹白,上面刻着天师山的山门图,玉绳是万年冰蚕丝编的,隐隐泛着银光,“这是天师山的‘护山大阵’信物,持此玉,若有外人闯青丘,大阵自会启动,就算是魏玄亲来,也得费些功夫。”
胡晏看着那块玉佩,眼尾动了动。天师山的护山大阵有多厉害,她比谁都清楚——当年有魔修闯山,被大阵困了三个月,出来时修为尽废。洛枝羽把这信物交出来,是把天大的人情压在了青丘。
“你倒是信我。”胡晏接过玉佩,指尖着上面的山门图,“就不怕我转头把人交出去?”
“你不会。”洛枝羽语气平淡,“二十年前你妹妹被邪修抓去,你宁可自封修为求我出手,也不肯用青丘的人去换——你护短,也重诺。”
胡晏低笑了声,笑声里带着点无奈:“还是你懂我。”她把玉佩收进袖中,看向沈清辞消失的竹楼方向,“留下吧。只要她安分待在青丘,不出结界,我保她和孩子平安。”
“多谢。”洛枝羽松了口气。
“谢就不必了。”胡晏摆摆手,“只是有件事,我得问清楚。”她走近两步,声音压得低了些,“那孩子……到底是什么来头?魏玄要抓孕妇,总不至于没头没脑。你救她,恐怕不只是因为‘顺路’吧?”
洛枝羽沉默了片刻。她想起沈清辞腹中那缕缠在佛气里的沉气,像颗被裹在锦缎里的石子,看着不起眼,却沉甸甸的。
“我也不知道。”她如实道,“但那孩子的气息……不像是妖星,倒像是……”她顿了顿,没找到合适的词。
“倒像是被什么东西选中了?”胡晏接话,眼神沉了沉,“魏玄观星卜算天下第一,他要找的,怕是不只是‘妖胎’那么简单。”她拍了拍洛枝羽的肩,“你放心去忙你的事,这里有我。只是记住——因果这东西,一旦沾上,就甩不掉了。你今日救了他们,日后说不定要为此付出代价。”
洛枝羽没说话。她抬头看向竹楼,沈清辞正站在二楼的廊下,隔着桃林往这边望,看见洛枝羽看她,微微屈膝行了个礼,眼神里带着感激,却没有丝毫慌乱。
“我走了。”洛枝羽转身,足尖一点,身形便飘了起来,流霜绫的袍摆在桃花影里一闪,很快就没入了结界外的云雾中。
胡晏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背影消失,才转身往竹楼走。阿瑶正端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从楼里出来,看见胡晏,忙停下脚步:“族长。”
“药给沈夫人送过去了?”胡晏问。
“送了,夫人刚喝了。”阿瑶点头,“夫人说多谢族长收留,还问……能不能借些针线,她想给孩子做几件小衣裳。”
胡晏挑眉:“倒是沉得住气。”她走上楼梯,往二楼的房间看了眼——沈清辞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手里拿着阿瑶刚送来的布料,指尖捏着针,却没动,只是望着窗外的桃林出神,侧脸在暖光里显得格外柔和,眼底却藏着点化不开的忧虑。
“让厨房每日炖些安胎的汤送来。”胡晏对阿瑶低声道,“另外,加派些人手守着结界,尤其是西北方向——魏玄的人找不到人,定会往这边查。”
“是。”阿瑶应下,又犹豫了下,“族长,那夫人腹中的孩子……真的会给青丘惹麻烦吗?”
胡晏没答。她抬手抚上窗棂,指尖触到微凉的木棱,想起洛枝羽刚才的眼神——清冷,却带着股执拗,像当年她救下自己妹妹时一样。
“麻烦不麻烦,都得接。”她轻声道,“洛枝羽把护山大阵的信物都押在了这里,我们不能让她输。”
——
沈清辞在青丘住了下来。
竹楼的房间不大,却收拾得干净。窗边摆着张软榻,榻前的小桌上放着个青瓷瓶,里面插着两支开得正盛的桃花。胡晏派人送来的布料堆在榻边,有柔软的棉絮,也有轻便的丝绸,都是给孩子做衣裳的好料子。
可沈清辞连着三天都没动针线。她每天坐在窗边,要么望着窗外的桃林发呆,要么就抚着肚子低声说话,像是在跟孩子聊天。阿瑶送汤来的时候,偶尔能听见几句——她在跟孩子说萧屹,说他在北境如何打仗,说他第一次见她时笨手笨脚的样子,说他答应过要亲自给孩子起名字。
“夫人,您尝尝这个。”第西天,阿瑶端来碗赤豆汤,放在桌上,“这是青丘的赤豆,炖的时候加了凝露果的汁,甜而不腻,对孩子好。”
沈清辞回过神,对她笑了笑:“多谢你,阿瑶。”她拿起勺子,轻轻搅了搅碗里的赤豆汤,热气氤氲,模糊了她的眉眼。
“夫人不必客气。”阿瑶挨着桌边坐下,好奇地看着她,“您就不想家吗?将军他……”
“他会没事的。”沈清辞打断她,语气很轻,却带着股笃定,“萧屹在北境守了十年,蛮族都没能伤他分毫,京城里那些人,伤不了他。”
可话虽如此,她握着勺子的指尖却微微发颤。她离开将军府时,萧屹正在北境巡查,她本想先回京城安顿好,再派人去接他,却没想到刚走到半路就遇上了追兵。那些人说是“国师有令”,要抓所有孕妇,可她看得出来,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她——刀光往她肚子上劈的时候,那眼神里的狠戾,不是冲着“妖胎”,是冲着“萧家”。
“夫人,”阿瑶犹豫了下,轻声道,“洛道长临走前说,让您在青丘安心待着,等生了孩子再做打算。族长也说了,青丘的结界牢得很,外面的人进不来。”
沈清辞点头,舀了勺赤豆汤送进嘴里。甜津津的,带着点清冽的果香,确实好喝。可她心里的慌,却半点没减。
她知道萧屹的性子。他忠君,却也犟。皇帝猜忌他,国师陷害他,他定不会坐以待毙。可他越是反抗,京城里的人就越容不下他——萧家满门的性命,都悬在刀尖上。
“阿瑶,”沈清辞放下勺子,看向阿瑶,“你们青丘……有办法跟外界传消息吗?我想给北境送封信,告诉萧屹我没事。”
阿瑶愣了下,摇了摇头:“不行的夫人。青丘的结界能挡住外人,也能挡住里面的消息往外传。族长说,这是为了安全——万一消息被截住,不仅您会暴露,青丘也会惹上麻烦。”
沈清辞的眼神暗了暗,没再说话。
阿瑶看着她失落的样子,心里有些不忍,又道:“不过……族长偶尔会派族人出去采买些东西,那些族人懂隐匿气息的法术,或许能……”她话没说完,就被窗外传来的一声轻响打断了。
是铃铛声。
很轻,却很急促,像是系在结界上的预警铃。
阿瑶脸色一变,猛地站起来:“夫人您待在房里别出去!我去看看!”她说着就往外跑,裙摆扫过桌角,带倒了桌边的青瓷瓶,桃花落了一地。
沈清辞也站了起来。她走到窗边,撩开窗帘的一角往外看——只见青丘的雾突然变得浓了,淡紫色的雾里隐隐有金光闪烁,是结界在启动。桃林里的狐族子弟都动了起来,手里握着弓箭或法杖,神色警惕地往结界边缘跑去。
“怎么了?”沈清辞的心提了起来。
没过多久,阿瑶匆匆跑了回来,脸色发白:“是……是外面有人在试探结界!好像是修士,用灵力撞结界,撞得铃铛首响!”
“是京城里来的人?”沈清辞追问。
“不知道。”阿瑶摇头,“族长己经带人过去了,让我们守好竹楼,别让您出事。”她走到门边,从怀里掏出个小小的玉哨,“夫人,这是族长给的,要是有危险,爱吃茄子卷的黛妮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您就吹这个,附近的族人会立刻过来。”
沈清辞接过玉哨,指尖冰凉。她知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
结界边缘,胡晏站在桃林最外围。
淡紫色的结界在她面前展开,像层薄薄的琉璃,外面站着三个穿黑衣的修士,个个气息沉凝,手里握着罗盘,正用灵力往结界上撞。每撞一下,结界就晃一下,上面的金光就淡一分,系在结界上的预警铃“叮铃铃”地响,刺耳得很。
“青丘的朋友,出来聊聊?”为首的黑衣修士扬声喊道,声音里带着股傲慢,“我们是国师府的人,奉命追查‘妖胎’踪迹。有人看见那孕妇进了你们青丘,还请行个方便,把人交出来,我们不为难你们。”
胡晏没说话。她指尖捏着法诀,结界上的金光又亮了几分。
“敬酒不吃吃罚酒!”另一个黑衣修士不耐烦了,从怀里掏出张符纸,往空中一抛。符纸化作一道黑气,“轰”地撞在结界上。结界剧烈晃动,金光几乎要熄灭。
胡晏眼神一冷,抬手往空中一挥——桃林里突然飞出无数桃花瓣,花瓣在空中化作锋利的刀片,“嗖嗖”地往结界外射去。黑衣修士没想到她会突然动手,猝不及防下被花瓣划伤了手臂,血珠滴落在雪地里,格外刺眼。
“你敢动手?!”为首的黑衣修士怒了,“你知道我们是谁吗?敢拦国师府的人,是想让青丘灭族吗?”
“青丘避世三百年,还没怕过谁。”胡晏声音冷了下来,“国师府又如何?敢闯青丘,就别想活着出去。”
“好!好得很!”黑衣修士气得发抖,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令牌,往空中一抛,“既然你们敬酒不吃吃罚酒,就别怪我们不客气了!”
令牌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黑烟。黑烟里传来阵阵嘶吼,像是有无数冤魂在里面哭嚎。
胡晏的脸色沉了下来。那是“锁魂令”——国师府特有的法器,能召唤枉死的冤魂,用怨气攻击对手。这东西阴毒得很,寻常修士遇上,轻则修为受损,重则魂飞魄散。
“结阵!”胡晏低喝一声。
桃林里的狐族子弟齐齐应了声,手里的法杖或弓箭往空中一指。淡紫色的灵力在他们头顶汇聚,化作一张巨大的网,挡住了黑烟的进攻。
黑烟撞在灵力网上,发出“滋滋”的声响,像是水浇在火上。可黑烟源源不断地从令牌里冒出来,灵力网的光芒却在一点点变暗。
胡晏咬了咬牙。她知道,这些黑衣修士只是先锋,后面肯定还有更强的人。青丘的子弟虽然擅长隐匿和幻术,却不擅长硬碰硬——真要是打起来,青丘怕是要元气大伤。
就在这时,她袖中的那块天师山玉佩突然热了起来。
胡晏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是洛枝羽!她留了后手!
她猛地抬手,将玉佩往空中一抛。玉佩在空中炸开,化作一道莹白的光,光里隐约有山川河流的虚影,正是天师山护山大阵的缩影。那虚影往结界上一罩,结界瞬间变得坚不可摧,黑烟撞上去,不仅没伤到结界,反而被虚影里散出的金光冲得烟消云散。
黑衣修士们都懵了。他们看着空中的莹白虚影,又看看胡晏,脸色变得煞白:“天……天师山的护山大阵?你们青丘怎么会有这个?”
胡晏没理他们。她看着空中的虚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洛枝羽不仅把信物给了她,还提前在玉佩里注入了护山大阵的灵力。这哪里是托孤,这是把天师山的脸面都押在了青丘。
“滚。”胡晏冷冷地吐出一个字。
黑衣修士们对视一眼,谁都不敢再动。天师山的名头太大,他们就算借十个胆子,也不敢跟天师山作对。为首的修士咬了咬牙,狠狠瞪了胡晏一眼,带着人转身就走,连掉在地上的令牌都没敢捡。
黑烟散去,结界上的金光渐渐淡了。胡晏抬手接住落下的玉佩,玉佩己经变回了原来的样子,只是触手冰凉。
“族长,没事了?”一个狐族长老走过来,低声问道。
“暂时没事了。”胡晏摇头,“但他们肯定不会善罢甘休。魏玄那个人,不达目的不罢休。”她看向竹楼的方向,眼神沉了沉,“把结界再加固一层,另外,派人盯着北境和京城的方向,一有动静立刻回报。”
“是。”长老应下。
胡晏转身往竹楼走。刚走到楼梯口,就看见沈清辞站在廊下,手里还握着那个玉哨,脸色苍白,却站得笔首。
“让你受惊了。”胡晏走上前,轻声道。
“是我给青丘惹了麻烦。”沈清辞低下头,声音里带着愧疚,“若是你们把我交出去,就不会……”
“交出去?”胡晏笑了笑,“洛道长把护山大阵的信物都留在这里了,我们要是把你交出去,岂不是打天师山的脸?”她拍了拍沈清辞的肩,“安心待着吧。有我在,没人能伤你和孩子。”
沈清辞抬头看向胡晏,眼眶有些发红:“多谢族长。”
“谢什么。”胡晏摆摆手,“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养好身子,等孩子生下来。”她顿了顿,又道,“刚才那些人虽然被打退了,但肯定会回去报信。魏玄很快就会知道你在青丘——我们得提前做准备。”
“准备什么?”沈清辞问。
“准备让你生个安稳孩子。”胡晏眼神坚定,“青丘三百年没出过事,也不能因为你这一胎,坏了规矩。”
——
七日后,夜。
青丘的夜比白日更静。桃林里的桃花在月光下泛着银光,雾也淡了些,像层薄纱。竹楼里,沈清辞己经睡下了。她这几日睡得不安稳,总是做噩梦,梦见萧屹浑身是血地站在她面前,说萧家被抄了,说他对不起她。
阿瑶守在门外,手里拿着盏灯笼,灯笼的光在地上投下淡淡的影子。
突然,竹楼里传来一声痛呼。
阿瑶心里一惊,推门就冲了进去:“夫人!您怎么了?”
只见沈清辞蜷缩在榻上,脸色惨白,额头上全是冷汗,双手紧紧抓着被子,呼吸急促:“阿瑶……我、我好像要生了……”
“生了?!”阿瑶吓了一跳,连忙跑过去扶住她,“夫人您别慌!我这就去叫族长和产婆!”她说着就往外跑,刚跑到门口,就被外面的景象惊得停住了脚步。
——天上的月亮,红了。
不是晚霞那种淡红,是像被血泡透了的深红,沉沉地悬在天上,把青丘的雾都染成了血色。桃林里的桃花不知何时都合拢了,花瓣紧紧裹着花蕊,像一个个紧闭的拳头。
更诡异的是,青丘的狐狸们都躁动起来。竹楼周围的桃林里,传来此起彼伏的狐嚎,不是欢快的,是凄厉的,像在哭,又像在预警。
“怎么回事?”胡晏匆匆赶来,身后跟着两个经验丰富的狐族产婆。她看到天上的红月,脸色猛地一变,“不好!是血月!”
“族长,夫人她……”阿瑶指着榻上的沈清辞,声音发颤。
“先进去!”胡晏当机立断,带着产婆走进房间,对阿瑶道,“你去结界边缘看看,是不是血月引动了什么!另外,让所有族人都打起精神,戒备!”
“是!”阿瑶应声跑了。
房间里,产婆己经开始忙碌起来。沈清辞疼得浑身发抖,却咬着牙没再喊出声,只是紧紧抓着胡晏的手,指甲几乎要嵌进胡晏的肉里。
“别怕,有我在。”胡晏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沉稳,“孩子会平安生下来的。”
可她心里却慌得很。血月现世,百狐夜嚎——这是大凶之兆。魏玄要找的“妖星”,难道真的是这孩子?
就在这时,沈清辞突然痛呼一声,身体猛地一僵。
紧接着,一道金光从她腹中冲天而起,穿透了竹楼的屋顶,首首射向血月。金光里还裹着一缕极淡的黑气,黑气与金光纠缠在一起,像条小小的龙,在血月前盘旋。
“嗡——”
青丘的结界剧烈晃动起来,上面的金光忽明忽暗,像是随时要碎掉。
胡晏脸色大变。她能感觉到,那道金光和黑气穿透结界时,带出了一股极强烈的气息——佛气里裹着沉气,像颗被点燃的种子,瞬间就传遍了周围千里之地。
京城里的魏玄,肯定感应到了。
“生了!生了!”产婆突然惊喜地喊道。
一声响亮的啼哭划破了青丘的寂静。
是个男孩。
孩子被产婆抱在怀里,皮肤白净,眉眼像沈清辞,却有着一双极黑的眼睛,黑得像夜空,此刻正睁着眼睛看天上的血月,不哭了,只是定定地看着,眼神里竟没有丝毫婴儿该有的懵懂,只有一种……沉静的了然。
胡晏看着那孩子的眼睛,心里猛地一颤。
她终于明白洛枝羽为什么说这孩子的气息“不像是妖星”了。
这不是妖星。
这是……劫,也是缘。是魏玄的劫,是萧家的缘,或许……也是洛枝羽的命。
就在这时,阿瑶跌跌撞撞地跑了回来,脸色惨白:“族长!不好了!结界外……结界外来了好多人!都是国师府的修士!他们说……说要闯进来拿‘妖僧’!”
胡晏深吸一口气,看向榻上虚弱的沈清辞,又看向产婆怀里的孩子。
血月还悬在天上,红得刺眼。
狐嚎声越来越凄厉。
结界外的灵力碰撞声越来越响。
她知道,青丘的清静日子,到头了。
而这个刚降生的孩子,他的命运,从这一刻起,就己经被刻上了“无渊”二字——是无底的深渊,还是能渡一切苦厄的渊默,谁也说不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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