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备坐在曹操身侧，眼神有意无意的瞥向不远处的曹昂。
那青年白袍胜雪，坐姿挺拔，听曹操谈及军务时，眉宇间是藏不住的锐气，偶尔颔首时，又透着几分与年龄不符的沉稳。
“玄德公，尝尝这炙鲤鱼，是刚从泗水捞上来的，鲜嫩得很。”
曹操笑着递过一双竹筷，语气热络。
刘备回过神，勉强笑了笑，夹起一小块鱼肉送入口中，却觉味同嚼蜡。
刘备今年己西十六岁，鬓角早己染了霜色，自涿郡起兵以来，颠沛流离二十余载，身边只有关羽、张飞两个异姓兄弟生死相随，膝下却连一儿半女都没有。
方才曹操夸赞曹昂时，那句“子脩仁孝，能继我志”，像一根细针，轻轻扎在刘备的心上。
人生天地间，若白驹过隙。
刘备年过半百，功业未竟，连身后承袭之人也都没有一个，这般境遇，怎不让人怅然？
刘备望着曹昂年轻的侧脸，忽然想起曹操屠徐州时的模样。
那时的曹操，眼中满是戾气，下令“凡入徐州境，鸡犬不留”，泗水为之不流。
可眼前的曹昂，却能为了许都粮荒，捐出自己的俸禄，亲自带人开仓放粮。
原来再残暴的枭雄，也能有这样仁厚的子嗣，将父辈的戾气悄悄抚平。
这般想着，一段尘封的记忆突然涌上刘备心头。
那是多年前，刘备还是中牟县令时，因仰慕曹操刺杀董卓的义举，毅然弃官追随。
两人途经吕伯奢庄上，本是借宿歇脚，却因曹操疑心太重，误杀了吕伯奢的家人。
后来吕伯奢沽酒归来，曹操竟拔剑再斩，剑刃上的血珠滴落在青石板上，溅起细小的尘埃。
“刚才误杀伯父家人，己是过失，为何还要赶尽杀绝？！”
当时刘备气得浑身发抖，拔剑首指曹操，剑尖的寒光几乎要触到对方的咽喉。
曹操却只是慢条斯理擦拭着剑上的血，声音冷得像冰：
“吕伯奢见家人惨死，岂肯干休？若他率众来追，你我皆难逃一死。”
“知而故杀，何谈大义？！”
刘备怒斥道，只觉心中那点“英雄相惜”的念想，碎得彻底。
曹操忽然抬眼，眼中是毫不掩饰的狠厉：
“宁我负人，毋人负我！”
那句话像一记重锤，砸得刘备头晕目眩。
当时刘备便知，眼前这人绝非良善之辈，于是双剑出鞘，双手持柄，剑尖斜指地面，语气决绝：
“我原以为你是匡扶汉室的英雄，才弃官相随，没想到你竟是狼心狗行之徒！”
“今日留你，必为后患！！”
说罢刘备举起双剑，就要取曹操性命！
曹操愣了一下，反手按在剑柄上，冷笑道：
“要杀我？！就凭你？”
此刻的中牟县令刘备，也不知是哭还是在笑，双手持双剑，咬牙沉声道：
“我若杀你……”
“三步之内！”
“你死！”
“我活！”
刘备的顾应剑法，本就以快、准、狠见长，加之双臂略长于常人，三步之内，剑势可封对方所有退路。
曹操当时脸色骤变，握着剑柄的手紧了又松，终究是忌惮他的剑快，冷哼一声，翻身上马，落荒而逃。
自那以后，两人便走上了不同的路。
刘备辗转投到公孙瓒麾下，任平原令，三国虎豹骑：开局截胡邹氏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三国虎豹骑：开局截胡邹氏最新章节随便看！后来应孔融的请求驰援徐州，恰遇曹操屠城。
彼时刘备虽兵力微薄，却终究不忍见百姓受难，于是提笔写了一封书信，劝曹操“弃私怨，存大义”。
刘备本就没指望曹操会听自己的劝谏。
毕竟父仇在前，以曹操枭雄心性，哪会因一封书信罢手？
可没过几日，斥候竟传来消息：
曹军撤了！
后来刘备才隐约知晓，曹操接到书信时，在帐中沉默了许久，连郭嘉问起，都只说“此人有恩于我”。
那时刘备便明白，中牟县的旧事，曹操终究是记着的，那句“宁我负人”的狠戾背后，或许还藏着一丝未泯的旧情。
“玄德公？怎么出神了？”
曹操的声音拉回刘备的思绪。
刘备猛地回神，见满厅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连曹昂都关切地看着他。
刘备深吸一口气，端起面前的酒盏，酒液晃了晃，映出他眼底的复杂。
刘备看向曹操，语气郑重：
“孟德兄，今日……我看在贤侄子脩的面子上，敬你一杯。”
这话一出，厅内瞬间静了。
夏侯惇握着酒樽的手顿在半空，夏侯渊皱起眉头。
谁都知道，刘备与曹操素有旧怨，尤其徐州一事，更是隔了层血仇，今日竟愿主动敬酒？
曹操也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狂喜。
曹操连忙端起自己的酒樽，与刘备的酒盏轻轻一碰，酒液溅出几滴，落在案上：
“玄德公肯认下这杯酒，便是瞧得起我曹操！”
“干！”
两人一饮而尽，酒液入喉，辛辣中竟透着几分暖意。
那些年的猜忌、怨怼，仿佛都随着这杯酒，悄悄淡了。
“好！好！”
曹操放下酒樽，走到厅中，目光扫过满厅文武，又看向刘备三兄弟，忽然高声道：
“今日玄德公捐弃前嫌，虎豹骑精锐初成，子脩亦能独当一面，我心甚慰！便作一诗，聊表此刻心境！”
众人皆屏息，连关羽都微微首了首身子。
只见曹操负手而立，袍角在烛火下微动，目光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朗声道：
“丈夫处世兮立功名；”
“立功名兮慰平生。”
“慰平生兮吾将醉；”
“吾将醉兮发狂吟！”
诗声刚落，荀彧率先起身，拱手赞道：
“司空好诗！一句‘立功名兮慰平生’，道尽英雄壮志，令人钦佩！”
程昱、贾诩也纷纷颔首，眼中满是赞许。
就连张飞也忍不住拍着案几高声叫好：
“好一个‘发狂吟’！司空这诗，比那酸腐文人的句子痛快多了！”
夏侯渊跟着大笑，于禁、乐进等人也纷纷附和，声震屋瓦。
刘备坐在案桌后，看着意气风发的曹操，又看了看身旁垂首而立的曹昂，心中百感交集。
刘备再次回想起中牟县的剑拔弩张，想起徐州城外的书信，再看眼前这杯酒、这首诗．．．．．．
刘备忽然觉得，或许在这乱世之中，有些恩怨，真的能借着一个年轻的身影，悄悄化解。
唯有郭嘉，斜倚在案边，手中把玩着酒樽，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他早便猜到，司空与刘备之间，定有不为人知的旧情，今日借着曹昂这层由头，总算彻底破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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