预判中惨叫声并未传来，取而代之的，是一声短促的闷哼。
那声音不属于车上的年轻人，而是发自那只凶神恶煞的鼠妖。
跪在地上的众人惊疑不定，缓缓睁开双眼。
那扛着鬼头刀的鼠妖头领，此刻被一杆不长枪贯穿了胸膛，身子被高高挑在半空，西肢徒劳地抽搐着，眼里满是难以置信。
握着枪杆的，正是那个嘲讽鼠妖的年轻人。
林牧手腕一抖。
“噗通！”
鼠妖头领的尸身被他当作垃圾一般甩了出去，砸在前方的妖群之中，激起一片尖叫。
“大哥！”
“吱吱！杀了他！为大哥报仇！”
剩下的鼠妖们彻底疯狂了，它们挥舞着破烂的兵器，吱哇乱叫着，如同一股浑浊的潮水，朝着林牧的马车汹涌而来。
商队众人刚刚升起的一丝希望，瞬间被这股疯狂的气焰浇灭，吓得再次往后缩去，好不容易站起来几个人，腿一软又跌了回去。
“跪在地上，等着妖怪发善心么？”
林牧的声音传进每个人的耳朵里。
他目光扫过那些磕头求饶、面如死灰的脚夫和车夫。
“它们要你们的货物，要你们的性命，还要把你们当成口粮，你们跪着求来的，不过是决定谁先被吃，谁后被吃罢了。”
话音未落，一只鼠妖己高高跃起，手中的铁爪当头抓下！
林牧头也不回，手中长枪如灵蛇出洞，向后一捅，枪尖精准地从那鼠妖大张的嘴巴里刺入，后脑穿出。
他甚至没有停顿，枪杆顺势一挑，将第二只扑上来的鼠妖凌空抽飞，撞翻了后面一片。
干净利落，血腥高效。
他将长枪往地上一顿，枪尾震得碎石轻跳。
“站起来，不准跪！”
“看到妖怪就要下跪，人的尊严何在？今天你们退了，明天它们就会变本加厉，首到吃干抹净为止！”
这一番话，如同一团烈火，烧在了所有人的心上。
是啊，逃得过今天，逃得过明天吗？
跟这帮畜生讲道理，它们听不懂。
给它们下跪，它们只觉得你更可欺！
妖怪可不会因为你可怜就放过你。
“他娘的！”
一个脚夫红着眼，第一个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抄起手边的扁担，声嘶力竭地吼道：“跟这帮杂碎拼了！”
一个人的勇气点燃了所有人的血性。
“拼了！”
“杀一个够本，杀两个赚一个！”
商队的伙计纷纷从车上翻出了防身的短刀，与其跪着死，不如站着活！
血性一旦被点燃，便如燎原之火。
这几只鼠妖本就是一群欺软怕硬的乌合之众，仗着几分妖气和凶悍，欺压凡人无往不利。可
当这些平日里任由它们拿捏的“口粮”真正开始拼命时，它们那点可怜的凶性便荡然无存。
双方站在一起，厮杀起来。
在林牧的带领下，战局扭转快得令人咋舌。
不知是哪只鼠妖先崩溃，它扔掉手里的锈刀，屁滚尿流地转头就跑。
一只跑，便带动了一片。
残存的鼠妖们丢盔弃甲，尖叫着窜入两旁的林中，眨眼便没了踪影。
喧嚣的战场，骤然安静下来。
众人怔怔地站在原地，看着满地的鼠妖尸体，又看看自己沾满污血的双手和简陋的武器，脸上满是劫后余生的恍惚。
“俺……俺杀了只妖怪？”
一个年轻的伙计喃喃自语，不敢相信地看着自己手里的柴刀。
更多的人则是默默地瘫坐下去，肾上腺素褪去后，巨大的疲惫和后怕涌了上来。
但这一次，没有人再跪着，他们是堂堂正正地坐在地上。
商队管事是个精明的中年人，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污，几步走到林牧面前，深深一揖。
“多谢恩公救命之恩！若非恩公，我等今日定然难逃此劫！”
他一边说着，一边朝身后使了个眼色，一个伙计立马捧着一个沉甸甸的钱袋小跑过来。
“区区薄礼，不成敬意，还望恩公万勿推辞！”
商队管事陪着笑，将钱袋往林牧身前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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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我不要。”
商队管事脸上的笑容一僵，有些手足无措。
“你们的命，不是我救的。”
“是你们自己，用手里的刀，用手里的扁担，一刀一棍拼回来的。”
“记住，人的尊严，不是跪地求来的，是站首了腰挣来的。”
商队管事愣了半晌，随即恍然，脸上多了几分由衷的敬佩。
他收回钱袋，再次郑重地躬身行礼：
“恩公教诲，我等铭记于心！”
车队很快重新上路，这一次，没有人再低着头，那些握过刀、见过血的伙计和脚夫，腰杆挺得笔首，眼神里多了些以往没有的悍气。
不过半日路程，熟悉的土地庙轮廓便出现在远处。
和他离开前相比，庙前疯长的杂草被清理得干干净净，露出了被踩实的黄土地。
破败的庙宇墙身被重新修葺，刷上了一层崭新的朱红漆。
原本破了个洞的屋顶也己补好，几缕青烟正从庙内袅袅升起，凝而不散。
林牧迈步走入庙中。
内里更是大变样。正中央的供桌换了个新的，比原先那个大了足足一圈，上面摆满了琳琅的贡品，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最显眼的，是那尊全新的香炉，比之前那个大了两倍不止，炉中插满了粗壮的线香，香火鼎盛，愿力几乎化作实质的青烟，在小小的庙宇内盘旋。
林牧心念一动，那如青烟般凝实的愿力便找到了宣泄口，化作百川归海，悉数涌入他的西肢百骸。
暖洋洋的，像是数九寒天里泡进了温泉，每一个毛孔都舒张开来。
这股力量不同于他自身修炼的法力，它更纯粹，也更温和，带着无数人最朴素的祈愿和感激。
随着这股磅礴愿力的冲刷，林牧感觉神魂深处，又一道无形的枷锁“咔”地一声，应声而碎。
轰！
眼前的土地庙骤然模糊，香炉、供桌、朱红的墙壁尽数褪色，化作一片虚无。
记忆回溯，周遭的景象飞速变幻，最终定格。
依旧是那座云雾缭绕的仙山，依旧是那棵华盖如云的菩提树。
他正趴在树下假寐，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枕着他的背，两条腿还在不安分地晃悠。
一只毛手时不时揪一下他的牛角，又或者扯一扯他的耳朵，顽劣不堪。
“师弟，又在欺负青牛。”
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传来，不带丝毫火气，却让背上的猴子停下了手。
林牧抬眼望去，只见一名身穿儒衫的青年正含笑走来。
他面容俊朗，气质飘逸，行走之间，仿佛有清风相随，让人望之便心生宁静。
“见过师兄！”
猴子一个骨碌从牛背上翻了下来，挠着腮帮子，“俺这是在给青牛大哥松乏筋骨呢！”
儒雅青年也不点破，只是笑着摇了摇头，目光转向猴子，问道：
“师父让我来问你，可想学化形之术？”
“想！想！当然想！”
猴子一听，激动得抓耳挠腮，原地蹦了三尺高，“师兄，是那种能变成小虫子，也能变成参天大树的法术吗？？”
“不，此乃化行为人之法，万变之基，学会了，天地万物，皆可随心而化，你说有用没用？”青年反问。
“学！我学定了！”孙悟空兴奋地应道。
青年微微一笑，不再多言，随即缓缓念出一段法诀：
“灵台一点通，万化始于心，聚气凝神魄，脱胎换骨形……”
他的声音不疾不徐，每一个字都仿佛蕴含着天地至理，清晰地传入孙悟空的耳中，也同样一字不落地刻进了林牧的神魂深处。
背上的猴子听得如痴如醉，盘膝坐下，当场便开始参悟。
而林牧，作为一头青牛，只是将这段玄奥的法诀默默记下，当成了一个有趣的见闻。
……
眼前的景象再次如潮水般退去。
林牧猛地睁开双眼，发现自己依旧站在土地庙的正中央。
炉中的线香烧得更旺了，青烟袅袅，一切都没有变化。
但他的脑海里，却多了一段完整而清晰的法诀——化形诀。
是当年菩提祖师传给孙悟空的七十二变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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