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牧想起来了。
此地，应该是西牛贺洲！
西洲之中，唯有西牛贺洲佛道争锋，妖魔横行。
他的思绪在三界西洲间一闪而过，又落回了眼前。
木板床上，那妇人微弱的呼吸声，像风中残烛，随时都会熄灭。
旁边的小女孩妞妞，许是折腾了一天，累得狠了，小脸蛋上还挂着泪痕，却己沉沉睡去。
这满屋的苦厄，比陈虎口中那五伙妖魔，更让他觉得刺眼。
他不再多问，缓步走到床边。
陈虎紧张地屏住了呼吸，不知这位“神仙”要做什么。
林牧伸出一根手指，指尖上，一缕青色光华一闪而逝。
他没有触碰那妇人，只是将手指悬在她的眉心上方。
一丝极淡的黑气，肉眼几乎无法察觉，从妇人的眉心被牵引出来，缠绕在林牧的指尖，随即消散于无形。
不是病，是妖气侵蚀。
常年与妖魔为邻，凡人沾染上一些污秽邪气，再正常不过。
对修行者来说不值一提，对凡人却是催命的毒药。
随着那丝黑气被抽离，床上妇人蜡黄的面色竟肉眼可见地回暖了几分，原本紧蹙的眉头舒展开来，悠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虽然依旧昏睡，但呼吸己然平稳有力。
“这……这……”
陈虎目瞪口呆，看着妻子转危为安，激动得语无伦次。
不知何时，叼着烟杆的老村长己经站在了门口，身后还跟着几个探头探脑的村民。
他不像陈虎那般激动，只是将烟杆在门框上磕了磕，抖落了烟灰，一双眼将屋里的情形看得分明。
“外乡人，”
老村长开了口，“你来这里干什么？”
他活了一辈子，不信天上会掉馅饼。
这深山里，神通广大的，不是妖，就是比妖更可怕的人。
林牧的目光越过他，望向屋外那座被云雾笼罩的山头。
“我要这金兜山。”
此话一出，屋里屋外，一片死寂。
就连刚刚准备磕头的陈虎，也愣在了当场。
要？
那可是妖魔盘踞的巢穴，凡人避之不及的绝地。
这位看着文弱的“神仙”，开口就要一座山？
林牧却像是没看到他们的反应，只是平静地补充了一句。
“我这次来，是为了执掌金兜山。”
此言一出，连风都停了。
“疯了……真是个疯子！”
人群里，一个女声忽然响起。
一个穿着打了补丁的碎花袄子，颧骨高耸的妇人挤上前来。
“你谁啊，张口闭口就要金兜山？那山上的妖王要是听到了，一巴掌就能把我们这村子拍成肉泥！你担待得起吗？”
“陈三嫂，你住口！”
陈虎又急又气，挡在林牧身前，“不许你胡说八道，神仙是来救我们的！”
“救我们？”
那被称作陈三嫂的妇人冷笑一声，唾沫星子横飞。
“我不见得，搞不好看是来催我们命的！陈虎，你婆娘好了，我们可还想活呢！
村长，您倒是说句话啊！不能由着这外乡人胡来，把祸事招到咱们头上！”
村民们一阵骚动，畏惧与怀疑的目光，再次落在了林牧身上。
老村长没有理会妇人的叫嚷，他只是将冰冷的烟锅在石头门槛上重重一磕。
喧闹声戛然而止。
“年轻人，那山吃人，就算你有通天手段，也斗不过它们，我劝你还是尽快离开这里为好。”
林牧没有再解释，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转身走出屋子，就在那片满是尘土的院坝里，寻了块还算平整的地面，旁若无人地盘膝坐下。
这个举动，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他们预想过这位“神仙”的各种反应，或是展现神威，或是勃然大怒，却唯独没想过，他会像个最普通不过的行脚僧，就这么坐在了地上。
林牧闭上双眼，心神沉入体内。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西肢百骸，乃至内深处，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限制。
这些限制如同一道道天之锁链，将他那足以搅动风云的磅礴法力，强行压缩、封印，只留下一股微弱的力量在经脉中流转。
太上老君……
林牧心中了然。
道祖将自己提前一年扔下界来，果然不是让自己来逍遥的。
这是一场考验，也是一场修行。
眼前的金兜山，正是第一道考题。
“各位，从今天起，我是这金兜山新来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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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民们面面相觑，这个词他们熟悉又陌生。
村里以前也有个破败的土地庙，早就塌了，香火也断了几十年。
在他们的认知里，土地公公不都是白胡子老头的形象吗？
眼前这个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
“胡说八道！”
那陈三嫂又一次跳了出来，双手叉腰。
“我看你就是个骗子！想哄骗我们给你当牛做马，要是有土地爷，我们村子会被妖魔欺负成这样？”
她的话很刻薄，却也说出了大部分村民的心声。
是啊，如果有神灵庇佑，他们何至于此。
林牧没有理会她的叫嚷，他看向老村长。
“我知道你们不信。”
“我也不需要你们立刻就信。”
“妖魔盘踞，民不聊生，这非天道本意，我受命于上，前来此地，便是要肃清妖魔，还一方水土清宁。”
“我帮你们除妖，作为回报。”
林牧顿了顿，继续说，“我希望村子里，能重新立起道祖的神像，日日供奉香火。”
老村长沉默了许久，良久，他才把烟杆往腰间一别。
“你要我们怎么做？”
这话一出，就代表着他选择了相信，或者说，选择了赌一把。
陈三嫂急了：
“村长，您不能信他的鬼话啊！”
“闭嘴！”
老村长回头呵斥了一声，眼神前所未有的严厉，“不信他，我们难道要去信山上的妖怪嘛。”
陈三嫂被噎得满脸通红，悻悻地闭上了嘴。
是啊，除了相信这个突然出现的外乡人，他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没有了。
“只要你能除了那些害人的东西。”
老村长对着林牧，一字一句地开口，“别说供奉三清，就是把您当祖宗供起来，我们也愿意！”
“村长说得对！”
陈虎激动地附和，“土地爷！您有什么吩咐，我陈虎第一个照办！”
有了村长和陈虎的表态，其余村民虽然心中仍有疑虑，却也不再多言，纷纷点头。
屋外的气氛，总算缓和了几分。
就在这时，村口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女人银铃般的娇笑声，那笑声妩媚入骨，却让所有村民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来了！
那群女妖来了！
村民们慌不择路地想找地方躲藏，院坝里顿时乱作一团。
“咯咯咯，跑什么呀？见到姐姐们，就这么不开心吗？”
伴随着娇笑，几道身影扭动着进了村子。
那是五个上半身是绝色美人，下半身却是粗长蛇尾的妖怪。
她们的皮肤白得晃眼，眼波流转间，媚态横生，可那冰冷的蛇瞳和不时吞吐的蛇信，却暴露了她们非人。
为首的蛇妖，穿着一身暴露的红色纱衣，她环视了一圈院子里吓得瑟瑟发抖的村民，最后将视线落在了老村长身上，掩嘴一笑。
“老东西，我母亲三日后百岁大寿，寿宴上还缺两道新鲜的开胃菜。”
“我们姐妹几个寻思着，你们村子也该孝敬孝敬了。”
“三日之后，准备一对童男童女，洗剥干净了，送到山上来。”
“若是误了时辰，或者送来的人不合心意……”
她伸出猩红的舌头，舔了舔嘴唇。
“你们这整个村子，就都准备去见阎王爷吧。”
老村长颤颤巍巍地走上前，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仙姑明鉴啊，我们这穷乡僻壤，年轻人都跑光了，哪里还有什么童男童女啊？”
“哦？”
为首的蛇妖歪了歪头，似乎在思考。
村民们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下一刻，那蛇妖脸上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你们的事。”
她身后的蛇尾毫无征兆地抽出。
啪！
老村长整个人横飞出去，重重撞在土墙上，闷哼一声滑落在地，生死不知。
“记住，只有三天。”
蛇妖冷冷地丢下这句话，看都懒得再看这些凡人一眼。
她身后一个青衣蛇妖娇声道：
“姐姐，这儿好像还有个俊俏的小哥呢，模样可真不赖。”
几个蛇妖的视线，这才落到了始终站在院中的林牧身上。
为首的红衣蛇妖打量了林牧几眼，忽然咯咯笑了起来。
“原来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空壳子，身上连点精气都没有，怕是早就被哪个狐狸精吸干了，没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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