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县衙时，天色己近黄昏。
林牧按着一个变成羊的少女给的地址，穿过两条挂着褪色布幡的巷子，来到了一户青砖黛瓦的宅院前。
朱漆大门，门口蹲着两只石狮子，看得出是家境殷实的商户。
只是，门前本该是车马迎送的地方，此刻却突兀地摆着一副黑漆漆的棺材。
棺材周围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人，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听说了吗？死的是刘家昨天才请来的护院。”一个挎着菜篮子的妇人压低声音，神神秘秘地对旁边的人说。
“何止是护院！”
旁边一个穿着短褂的年轻人，语气里满是惊叹。
“那可是‘金刚拳’陈武师！据说他一双铁拳能开碑裂石，在附近几个县城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
“这么厉害？那怎么昨天傍晚才进的门，今天一早就发现人死在院里了！你说邪门不邪门！”
人群中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拄着拐杖摇了摇头，叹气道：
“我活了这把年纪，就没见过这么蹊跷的事，只有那张脸，陈武师像是临死前见到了什么天底下最吓人的东西，眼睛瞪得跟铜铃一样，嘴巴张着，都能塞进去一个拳头。”
这话一出，围观的众人只觉得后颈发凉，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哆嗦。
“阿弥陀佛，怕不是撞见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最开始说话的那个妇人双手合十，对着刘家大门拜了拜。
林牧站在人群外围，将这些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
他带回来的少女中，正有一个叫刘翠儿的，放心不下家中病重的母亲和年幼的弟弟，才恳求他务必来家中报个平安。
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撞见这样一幕。
一个名声在外的武师，被请来看家护院，结果一夜之间就暴毙而亡，死状还如此诡异。
这绝非巧合。
林牧拨开挡在身前的人，径首走到那两头石狮子中间。
他抬眼瞥了下门口那副黑沉沉的棺木，伸出手，叩响了紧闭的朱漆大门。
“咚、咚、咚。”
过了半晌，大门才“吱呀”一声开道窄缝，从里面探出一个年轻门童的脑袋。
那门童约莫十五六岁，脸色蜡黄，眼下泛着青黑，瞧见林牧是个陌生面孔，便有气无力地摆手道：
“去去去，府上今日有丧，不见客。”
“我并非来吊唁，”林牧神色平静，“我听闻府上出了怪事，或许能帮上忙。”
“怪事？”
门童嗤笑一声，“哪有什么怪事！衙门的大爷们早就来看过了，说是那陈武师自己得了急病暴毙，与旁人无干！
你这道士是和尚，从哪儿听来的闲话，想来骗钱？快走快走，别在这儿讨打！”
说罢，他便要将门关上。
林牧伸出手，抵住门板，让门童使足了劲也关不上分毫。
“我不是为死人来的。”
林牧小声道：
“我是为你们家小姐，刘翠儿来的，我手上有她的下落。”
圆，死死地盯着林牧，那神情混杂着巨大的震惊与不敢置信的狂喜。
“你方才说什么？你有我们家小姐的消息？！”
不等林牧回答，门童像是突然醒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将大门彻底拉开。
“贵客！贵客快请进！”
门童的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躬着身子，连声催促，生怕林牧跑了似的。
“您快里面请！小的这就去禀报老爷！您千万在这儿等着！”
大门在身后关闭，林牧彻底进入了院子。
没等多久，菠萝天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一阵脚步声便从月亮门后传来。
一个身穿锦缎外袍的中年男人几乎是小跑着冲了过来。
在他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两名身材魁梧的汉子，一人面相凶悍，抱着臂膀，另一人则神情冷峻。
“这位道长！”
那中年男人一见到林牧，便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拱手作揖，“小人刘福，是这宅子的主人，方才听下人说，道长有我女儿翠儿的消息？”
他说话时，一双眼睛不住地往林牧身后瞟，似乎在寻找什么。
“女儿失踪，我这心都快熬干了！生怕我那独子也遭了不测，这才请了两位师傅来看家护院。”
刘福说着，指了指身后的两名壮汉。
林牧的视线在那两人身上一扫而过，那两人筋骨壮硕，太阳穴鼓起，确实是练家子的模样。
“刘小姐的事，我们稍后再谈。”
“在此之前，我想先看看陈武师的尸身，我知道，外面那副棺材里是空的。”
此话一出，刘福脸上的嘴巴微张，惊得说不出话来。
他身后那两个护院的脸色也瞬间变了。
那名面相凶悍的汉子眉头一拧，上前一步，瓮声瓮气地说道：
“不该问的别问，不该管的别管，知道太多，对你没好处。”
“风远县这潭水，深得很，小道长年轻有为，还是别把自己陷进来，你把握不住。”
“我若把握不住，令千金的消息，你便也听不到了。”
林牧看也不看那两个护院，只对刘福说道。
这句话精准地掐住了刘福的命脉。
他猛地一咬牙，像是下了什么决心，对着那两个护院一挥手：
“张师傅，李师傅，这位道长不是外人！快，带道长去后堂！”
“老爷，这……”
那张姓护院还想再劝。
“让你去就去！哪来那么多废话！”
刘福急了眼，几乎是吼了出来。
两名护院对视一眼，终究没再多言，那张姓护院不情不愿地在前头引路，李姓护院则走在最后，目光始终没有离开林牧的背影。
穿过寂静的穿堂，来到一间偏僻的厢房前。
张姓护院推开房门，侧过身。
“道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这江湖上的事，可不是念念经就能摆平的，待会儿看了不该看的东西，吓得尿了裤子，那可就不好看了。”
林牧对张姓护院的阴阳怪气置若罔闻，径首走到那具停在木板上的尸身旁。
厢房里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草味，用来掩盖血腥气。
他伸手一把掀开了盖在尸身上的白布。
“哇——”
站在门口的刘福刚探头看了一眼，便再也忍不住，扶着门框干呕起来
白布之下，根本不是一具完整的尸体。
那陈武师的半边头颅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啃掉了，留下一个边缘参差不齐的豁口，红白之物模糊一片。
而他的胸腹处更是骇人，一个巨大的血洞贯穿了整个躯干，里面的脏器被掏得一干二净，只剩下空荡荡的胸腔和几根断裂的肋骨，像个被掏空了的瓜瓤。
“看清楚了？”
张姓护院冷笑道，“这不是人能干出的事，是妖怪！那畜生八成还藏在这宅子里，等着下一顿开饭呢！”
“小道长，现在走还来得及。不然等那妖怪找上你，可没人给你收尸！”
紧紧锁了起来，冷峻的目光在尸体和林牧之间来回扫视，像是在评估什么。
林牧将白布重新盖了回去，他转过身，目光扫过在场的三人。
“张护院说的对，妖怪就在这院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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