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儿子焦急的样子，忍不住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些许苦涩和自嘲：“好，爸爸努力。”
小宝一听，立刻眉开眼笑，但那双遗传自父亲的、带着点精明劲的眼睛转了转，伸出小手，拇指和食指搓了搓，做出一个国际通用手势，贼兮兮地压低声音：“老爸，你看，我这情报费……还有这个月的助攻经费……是不是该结一下了？最近看中一款限量版球鞋……”
陈溪阳看着儿子这副“趁火打劫”的小模样，真是哭笑不得，心里那点阴霾都被冲散了不少。他拿出手机：“多少？回头打你卡上。”
“老爸万岁！”小宝欢呼一声，达成目的，心满意足，像只快乐的小鸟一样飞走了。
陈溪阳站在原地，深吸了一口夜晚微凉的空气，整理了一下心情，才鼓起勇气走向依旧独自坐在那里的项婉。
他在她旁边的沙发坐下，中间隔着一个礼貌的距离。
“今天的菜还合口味吗？”他找了一个最安全的话题。
“嗯，挺好。”项婉的目光从窗外璀璨的夜景收回，落在他身上，淡淡应道。
“小宝最近学习好像有点进步？”
“嗯，数学好点了。”
“你……工作还顺利吗？”
“老样子。”
对话干巴巴的，进行得磕磕绊绊。陈溪阳搜肠刮肚地想找些能让她感兴趣的话题，却发现自己紧张得像個毛头小子，平时在谈判桌上的挥洒自如消失得无影无踪。他小心翼翼地看着她的脸色，每一句回应都要在心里掂量几下，生怕哪句话不对，又惹得她不快。
项婉看着他这副样子。这个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令对手闻风丧胆的男人，此刻在她面前，却像一只被雨淋湿的大型犬，收敛了所有锋芒，连呼吸都带着几分谨慎和讨好。哪里还有半点陈总的样子？
她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心酸。时光仿佛在他们之间划下了一道深深的鸿沟，他在这头卑微试探，她在那头静观其变。
沉默了片刻，项婉忽然转过头，正视着他，嘴角扬起一个极淡的、却带着几分鲜活气息的弧度，那是她今晚第一个对他露出的、近乎于调侃的笑容。
“喂，陈溪阳。”她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他耳中，“你现在的身价，在我面前这么卑微，成何体统？”
陈溪阳猛地一怔，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在跟他开玩笑？
他抬起头，撞进她含笑的眼眸里。那笑容像拨开厚重云层的第一缕阳光，瞬间照亮了他晦暗己久的心湖。他愣愣地看着，心脏跳得失了序，一时间竟忘了反应。
多少年了……他终于又看到项婉对他这样笑了。不是冰冷的，不是疏离的，而是带着一丝熟悉的、鲜活的揶揄。
他张了张嘴，喉咙有些发干，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带着点难以置信的惊喜和笨拙：“我……我没有……”
项婉看着他这副傻乎乎的样子，笑意更深了些，目光瞥向不远处正和侍者讨要冰淇淋的儿子，了然地问：“小宝又贪污你多少钱？”
陈溪阳立刻摇头，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不多不多，他该得的。”没有儿子的“神助攻”，他今晚恐怕连和她这样平静对话的机会都没有。
气氛似乎悄然缓和了一些，那层坚冰似乎融化了一角。
项婉沉默了一下，端起桌上的水杯喝了一口，目光重新投向窗外，语气听起来像是随口一提，却让陈溪阳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下周六是小宝生日，他念叨着想让你一起来公寓吃顿饭。”
陈溪阳彻底愣住了，大脑甚至空白了一秒。
去公寓？一起吃饭？给他过生日？
这不是例行公事地在外面的餐厅见面，而是……进入她们的生活空间，像一个……家庭聚会？
巨大的狂喜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几乎要将他淹没。他生怕自己听错了，或者是产生了幻觉，猛地看向项婉，眼神里充满了急切和不确定：“真……真的吗？我可以去？”
项婉没有看他，依旧看着窗外，只有微微泛红的耳根泄露了她一丝不平静的心绪。她轻轻“嗯”了一声，语气尽量保持平淡：“小宝希望你去。你……有时间吗？”
“有！有有有！”陈溪阳忙不迭地应下，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发颤，“我一定到！什么时间都行！我……我需要带点什么吗？蛋糕？礼物？小宝喜欢什么？或者……你需要我帮忙准备什么菜吗？我最近厨艺有进步……”
他语无伦次，恨不得把心掏出来证明自己的诚意和喜悦。
项婉终于转过头，看着他激动得有些手足无措的样子，那双总是冷静甚至冷漠的眼睛里，似乎掠过一丝极淡的、几乎难以捕捉的柔软微光。
“不用那么麻烦。”她打断他的喋喋不休，声音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缓和，“人来了就行。蛋糕我会订，菜……我会简单准备几个。”
“好！好！都听你的！”陈溪阳用力点头，脸上的笑容再也抑制不住，灿烂得如同窗外最亮的那颗星。
这一刻，什么业界传奇，什么年轻总裁，统统都不重要了。他只是一个得到了渴望己久的机会的、笨拙而欣喜的男人。
项婉看着他毫不掩饰的狂喜，心里那最坚硬的角落，似乎又被敲开了一丝缝隙。
或许……给彼此一个机会，看看这么多年过去，他们是否都真的有所改变，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这个念头悄然浮现，让她心头微微一颤，竟也生出几分模糊的期待来。
夜还很长，城市的灯火在他们脚下蔓延，璀璨而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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