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振华与秦五爷之间这场无声的“较量”,成了上海滩知情人茶余饭后一则趣谈。两位大佬的风格截然不同,却都透着一种固执的可爱。陆振华有时会故意带着副官,声势浩大地去大上海捧场,坐在最好的卡座,目光如炬地盯着舞台上的依萍,仿佛在向所有人宣示:这是我女儿,她唱得好!当然,更深层的意味,是给后台的秦五爷看。
秦五爷则一如既往地稳坐钓鱼台。他对陆振华的“示威”视若无睹,依旧气定神闲地处理着舞厅事务,但对傅文佩母女的关照却更加无微不至,润物细无声。他会故意在陆振华来的时候,让管事给依萍送上最好的润喉茶,或者安排她唱一些需要极高技巧、彰显其实力的曲目,用一种更含蓄的方式彰显着自己的存在感和掌控力。
这场“较量”最终由傅文佩做出了选择。这个选择并非出于浪漫的爱恋,而是基于一种历经沧桑后的现实考量和对过往的复杂情感。她分别找两人进行了一次坦诚的谈话。
她对秦五爷说,在一个黄昏,于静安寺外的茶室里:“秦先生,您的心意,文佩真的万分感激。您是一位真正的君子,是依萍的贵人,也是…我年轻时候的一个梦。但梦,终究是梦。那些过去的事,就让它好好留在过去吧。我这一生,大半辈子都在陆家,习惯了那里的日子,也…认了那条命。振华他…如今也像是变了个人,知错了,老了,身边也需要个伴说说话。我…我还是想回陆家去。谢谢您这些日子的照拂。”
她对陆振华说,在陆家书房,语气平静却坚定:“振华,如果你是真的觉得这个家还需要我,不是因为你没人伺候了,或者只是心里愧疚,那我就还留下来。但我们之间,再也经不起任何折腾了。我只求往后余生,能安安稳稳、清清静静地过日子。”
傅文佩的选择,让陆振华百感交集,既有失而复得的欣慰,更有深切的愧疚。他郑重地点头应允,甚至难得地放软了姿态。而秦五爷得知后,独自在办公室坐了很久,雪茄燃尽了一支又一支,最终释然地长叹一声。他尊重文佩的决定,也欣赏她的善良和念旧。有些缘分,错过了时机,便如错过的花期,再难重来。他能做的,便是守护好她在意的女儿。
傅文佩彻底搬回了陆家。这一次,她不再是那个卑微隐忍、可有可无的九姨太,而是被陆振华以近乎平等的、带着尊重和依赖的态度请回去的女主人。陆家似乎找回了一种历经劫波后的、带着淡淡暮色的平和与安稳。
**(可云的好转)**
家庭的安宁也带来了好的气运。在李副官夫妇、尔豪(他真心忏悔,日夜照料)、依萍(时常探望鼓励)以及陆振华(提供最好的医药)的共同努力下,可云的病情出现了显著的好转。她发作的次数越来越少,清醒的时间越来越长。虽然记忆仍是碎片化的,但她己经能清晰地认出父亲、母亲、尔豪和依萍,偶尔甚至会露出羞涩的笑容。她开始学着帮忙做一些简单的家务,比如扫地、择菜,虽然动作缓慢,却极其认真。看着她一点点从那个封闭破碎的世界里走出来,所有关心她的人都感到无比的欣慰和鼓舞。尔豪更是将全部心思都放在了可云身上,试图用无尽的耐心和补偿来抚平自己曾经造下的孽债。
**(依萍与干爹)**
而依萍和秦五爷的关系,则因此变得更加亲密和特殊。秦五爷对依萍的欣赏和爱护,早己超出了对故人之女的范畴,更像是一种父辈的深切情感。在傅文佩回到陆家后不久,秦五爷正式提出要认依萍做干女儿。
傅文佩回归陆家并稳定下来后,另一件大事被提上日程——秦五爷欲正式认依萍为干女儿。
这件事,秦五爷首先郑重地征求了傅文佩的意见。在一次依萍不在场的会面中,他对傅文佩说:“文佩,有件事想同你商量。依萍这孩子,像我年轻时的脾气,倔强,有骨气,也有情义。我欣赏她,也心疼她。我秦五在这上海滩,浮沉半生,无儿无女,攒下些基业,总得有个寄托。我想正式认下依萍做干女儿,以后也能名正言顺地护着她,把我这点东西传给她。你看…”
傅文佩听后,沉默了片刻。她明白,这不仅是名分,更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和巨大的庇护。她看着秦五爷眼中罕见的诚恳和期待,想起他对依萍屡次的援手和对自己的尊重,最终缓缓点头,眼中含泪:“秦先生,您对依萍的好,对我们母女的恩情,文佩都记在心里。这是依萍的造化…有您这样一位干爹疼她、教她,是她的福气。我…我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只是以后,更要劳您费心了。”
得到了傅文佩的首肯,秦五爷才正式向依萍提出。地点就在大上海舞厅他那间充满古玩字画、却又透着江湖气息的办公室里。没有外人在场,只有他们“父女”三人。
秦五爷穿着暗红色的团花绸衫,坐在宽大的紫檀木太师椅上,神情是少有的严肃和温和交织。他看着眼前出落得越发大气从容的依萍,沉声道:“依萍,你妈妈己经同意了。我今天就想问你一句,愿不愿意正式认下我这个干爹?以后,大上海不只是你唱歌的地方,也是你的家业一部分。有我一天,就绝不让任何人欺负了你和你母亲。”
依萍看着秦五爷,心中百感交集。从最初的利用与合作,到后来的真心赏识与庇护,再到如今这份郑重的托付,她深知这份情义的重量。她上前一步,没有丝毫犹豫,端端正正地跪下,从旁边红木托盘里端起早己备好的青瓷盖碗茶,高高举过头顶,声音清晰而坚定:“干爹在上,请受女儿依萍一拜!谢谢干爹一首以来的回护和教导,女儿感激不尽!以后定当孝顺干爹,不负干爹期望!”
这一跪,一拜,一句“干爹”,喊得秦五爷眼眶微微发热。他一生刀光剑影,铁血江湖,鲜少有如此动情的时刻。他连忙接过茶盏,象征性地喝了一口,然后亲手将依萍扶起。
“好!好孩子!快起来!”他声音洪亮,带着难以抑制的欣慰和激动。他从怀中取出一个早己备好的紫檀木盒,打开,里面并非金银珠宝,而是一份份写满字盖着印的文书——大上海舞厅部分股权的转让契约、几处优质房产的地契,还有一些重要的生意往来凭证。
“这些,”秦五爷将木盒推到依萍面前,语气凝重,“不是给你的嫁妆,是给你的本钱和倚仗。以后,你要学着打理,学着看人,学着在这个世道里,既能立足,也能护住自己想护的人。有什么不懂的,尽管来问干爹。”
这份礼物,远超依萍的预期,沉重而实在。它代表的不仅是财富,更是无条件的信任和一份沉甸甸的责任。依萍没有推辞,她知道这是干爹表达爱意和期许的方式。她郑重地接过木盒,再次深深行礼:“谢谢干爹!女儿一定用心学习,绝不辜负干爹的信任!”
从这一刻起,“白玫瑰”依萍在上海滩的身份彻底改变。她不仅是歌星,是陆家小姐,更是秦五爷名正言顺的干女儿和继承人之一。这个身份,如同一道金光闪闪的护身符,也如同一副沉重的担子,标志着她的人生进入了另一个全新的阶段。而她与秦五爷之间,那种相互欣赏、相互扶持、又带着父女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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