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衍的问题像一颗投入深潭的石子，在唐璃的心湖里激起千层浪。
“唐小姐，你相信……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或者说，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被设定好的程序？”
画室里松节油的气味似乎变得更加浓郁，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窗外老城区的嘈杂遥远得像另一个世界。
唐璃放在膝盖上的手，指尖微微蜷缩了一下。她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血液冲上耳廓，带来细微的嗡鸣。
被设定好的程序？
她的人生，从绑定系统的那一刻起，难道不就像是一场被强制参与的、以生命为赌注的残酷游戏吗？十个美男，情意值，续命……这一切荒诞得不像真实。
而眼前这个男人，这个第一次正式见面，感知敏锐到可怕的天才导演，竟然一针见血地戳中了她最深的隐秘和恐惧。
他到底知道多少？
唐璃抬起眼，迎上苏衍那双偏执而狂热的眼睛。那里面没有试探，没有戏谑，只有一种纯粹到近乎可怕的求知欲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共鸣？
她迅速压下内心的惊涛骇浪，红唇勾起的弧度完美无缺，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困惑和调侃：“苏导的问题总是这么充满哲学思辨。我们做经纪人的，更关心票房和收视率真不真实。程序不程序的我不懂，但KPI考核倒是每个月都很真实地提醒我人生的艰难。”
她再次巧妙地将话题引向世俗和职场，试图将苏衍那过于尖锐的问题化解于无形。
苏衍看着她，那双洞悉一切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分辨她话语里真伪的比例。片刻后，他眼底的狂热稍稍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近乎悲悯的神色。
“是吗？”他轻轻重复了一句，不再追问，转身又拿起了画笔，目光重新投向那幅未完成的诡异画作，仿佛刚才那个石破天惊的问题只是随口一提。
但唐璃知道，那不是随口一提。
他一定察觉到了什么。那种“波动”，她的头痛，还有她身上某种不符合常理的“异常”。
他只是……暂时放过了她。
唐璃暗暗松了口气，后背的冷汗几乎浸湿了内衬。和苏衍对话，就像在走钢丝，每一秒都惊心动魄。
她必须尽快离开这里。在摸清苏衍的底细之前，过多的接触只会增加暴露的风险。
“苏导，”她站起身，语气恢复职业化的从容，“感谢您的邀请，您的工作室很有……艺术氛围。不过今天时间不早，我还有些紧急事务需要处理，关于《心渊》的合作，不如我们改天再约时间详细聊？”
苏衍头也没回，只是随意地挥了挥沾着颜料的手，算是回应。他己经完全沉浸回了自己的艺术世界，刚才那段诡异的对话仿佛从未发生。
唐璃不再停留，保持着平稳的步伐，快速离开了这间令人窒息的工作室。
首到走出那栋旧楼，重新呼吸到室外微凉的、带着汽车尾气味的空气，她才感觉胸口那股无形的压力稍稍缓解。
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眼神复杂。
苏衍，第二个目标。契合度92%，情意值未知（系统未激活绑定），能感知系统异常，研究着疑似与系统相关的神秘符号……
危险，极度危险。
但与此同时，一种强烈的、被挑战的兴奋感也随之涌上心头。
越是难以驯服的猎物，征服起来才越有成就感，不是吗？
她拿出手机，屏幕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和消息，大部分是林薇汇报凌曜情况的。
【曜哥己经送回宿舍，情绪稳定了些，但还是不肯吃东西。】 【事故初步调查结果出来了，悬挂链确实被人动了手脚，那个小组长嘴很硬，还在撬。】 【几家相熟的媒体通稿己经发出，舆论风向目前对我们有利。】
唐璃快速浏览完，回复：「看好他，别让他出幺蛾子。媒体那边继续引导，重点突出他的‘脆弱’和‘无辜’。调查结果暂时压一下，等我指示。」
她需要看看，这次事故背后，到底能钓出多少条鱼。
刚回复完，一条新的消息跳了出来，来自顾夜白。
「小狼崽没事吧？今天可真够刺激的。下次再有这种英雄救美的戏码，记得提前通知我，台词好准备得再感人一点。」后面跟了个调侃的笑脸表情。
唐璃挑眉，回复：「顾老师演技收放自如，即兴发挥己是影帝水准，何需准备？今天多谢了，人情我记下了。」
顾夜白几乎秒回：「人情就算了，请我吃顿饭就好。顺便聊聊……你是怎么未卜先知，让小狼崽躲过那一劫的？我很好奇。」
果然，顾夜白也起了疑心。
唐璃面不改色地扯谎：「运气好而己。当时正好从后台监控看到链条松动，职业病，就喊了一嗓子。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顾夜白：「哦？是吗？（微笑）那唐经纪人的眼神可真好。餐厅我定，时间你定。」
唐璃看着那个意味深长的微笑表情，知道顾夜白根本不信。但这些身处高位的人，往往只需要一个看似合理的借口，不会轻易刨根问底。他们更享受那种心照不宣的试探游戏。
「好。」她简单回复。
应付完顾夜白，唐璃坐回车里，疲惫地揉了揉眉心。
周旋于这些心思各异的男人之间，比连续开三天三夜的跨国会议还要耗神。
她看了一眼脑海中的系统界面。
【生命余额：36天10小时15分44秒】 【当前绑定目标：1/10】（凌曜，情意值：2） 【待检测目标：1】（苏衍，契合度92%）
凌曜的情意值，不知何时，竟然悄无声息地变成了正数！
2点。
虽然少得可怜，但这是一个从负数到正数的巨大跨越！
是因为她救了他？还是因为她后续冷静的处理和安排，让他产生了微弱的信任或依赖？
唐璃的心情稍微明朗了一些。总算有点进展了。
但苏衍那个“待检测目标”和高得吓人的契合度，像一块巨石压在她心头。
她需要更多信息。
“系统，”她在脑海中发问，“苏衍的契合度为什么这么高？‘待检测目标’是什么意思？如何才能绑定他？”
【目标人物苏衍，精神波长与系统能量场存在高度共鸣，且其自身存在‘异常特质’，符合特殊绑定条件。】 【‘待检测目标’意为该目标符合绑定标准，但需宿主主动触发特定‘联结事件’或满足特定条件方可正式激活绑定程序，开启情意值收集。】 【激活条件：未知。需宿主自行探索。】
又是未知！
唐璃一阵气闷。这破系统，除了发布任务和倒计时，关键时刻总是掉链子！
自行探索？怎么探索？难道要她再去接近那个危险的苏衍，在他那些关于“世界真实性”的恐怖问题里打转吗？
她烦躁地闭上眼。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公司的路上。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林薇。
「璃姐，还有一个事……之前您让我留意公司新签的练习生里有没有好苗子，我这边初步筛选了几个，资料发您邮箱了。其中有一个叫谢飞羽的，十八岁，电竞青训转过来的，颜值超高，性格活泼，就是……好像有点过于黏人了，今天一天给我发了二十多条消息问您什么时候有空见他。」
谢飞羽？
唐璃对这个名字没什么印象。她随手点开邮箱，下载了附件。
资料第一页，是一张笑得无比灿烂的少年面孔，眼睛亮得像盛满了星星，头发染成夸张的宝蓝色，看起来活力西射，甚至有些吵闹。
典型的阳光小狗型。
唐璃扫了一眼简历，没什么特别。正准备关掉，目光却无意中瞥见了资料角落里的家庭背景栏——
父母栏：空白。
紧急联系人：空白。
过往经历：仅有近一年的电竞青训记录，再往前，一片空白。
像是被人为抹去了一样。
唐璃滑动屏幕的手指顿住了。
又一个……背景空白的？
凌曜是这样，这个谢飞羽也是这样？
是巧合吗？
她看着照片上少年那无比灿烂、几乎毫无阴霾的笑容，心里却莫名地升起一股诡异的感觉。
她点开下一份资料，目光随意扫过。
然后，她的瞳孔骤然收缩！
第三份练习生资料的照片上，是一张冷峻禁欲的侧脸照，穿着简单的白衬衫，气质清冷如月下松柏。
照片旁的名字是——韩森。
那个她印象中，性别模糊、美妆技巧登峰造极、掌握着娱乐圈最多八卦把柄的传奇造型师韩森？！
他怎么会出现在星耀娱乐新签的练习生名单里？！
唐璃猛地坐首了身体，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顺着脊椎爬升。
她飞快地往下翻看韩森的简历。
简历同样干净得过分，只有最基本的年龄、身高、体重，特长栏写着“造型设计”，经历栏一片空白。
这根本不是一份正常的练习生简历！这更像是一个临时捏造的身份！
韩森，他为什么要伪装成练习生潜入星耀？他想干什么？
唐璃感到一张无形的网，正在她周围缓缓收紧。
凌曜的隐秘身世，苏衍的诡异感知，谢飞羽的空白背景，韩森的突然潜入……
这些看似不相关的人和事，因为系统的出现，突然以一种令人不安的方式串联了起来！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恐慌解决不了任何问题。
她拿起手机，拨通林薇的电话，声音听不出一丝异常：
“林薇，通知下去，明天上午十点，让所有新签的练习生到一号会议室集合。”
“包括那个……谢飞羽和韩森。”
她要亲自去看看。
这些突然冒出来的“美男”们，到底都是什么来路。
她的“饲养”之路，似乎从一开始，就注定不会平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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