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下停车场的光线晦暗不明，空气中弥漫着机油和尘埃的味道。那辆破旧的黑色吉普车像一头蛰伏的野兽，安静地停在角落。
苏衍的脸在降下的车窗后显得愈发苍白，镜片后的眼神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倦怠感。他并没有招手，也没有任何额外的动作，就那样静静地看着唐璃的方向，仿佛笃定她会过来。
唐璃坐在车里，手指无意识地收紧。
苏衍……第二个目标。契合度高达92%，甚至超过了凌曜的85%。
而且，他出现的时机太过巧合。仿佛他早就知道她会找他，或者说，他在等她。
那种被看穿的感觉，让习惯了掌控一切的唐璃感到一丝极其细微的不适。
但她很快压下了这点情绪。越是神秘的猎物，征服起来才越有，不是吗？
她推开车门，高跟鞋踩在水泥地上，发出清晰而冷静的回响，一步步走向那辆吉普车。
越是靠近，越能感觉到这辆车与苏衍本人气质的那种矛盾统一——外表破旧低调，内里却可能藏着惊人的能量。
走到车旁，唐璃没有立刻上车，而是站在车窗外，微微俯身，脸上挂起职业化的完美笑容：“苏导，好巧。没想到您还没走。”
苏衍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那眼神不像是在欣赏她的美貌，更像是在……观察和分析什么。他拿下唇边未点燃的烟，声音有些沙哑：“不巧。我在等你。”
首白得近乎无礼。
唐璃笑容不变：“等我？苏导真是会开玩笑，我何德何能……”
“你身上，”苏衍打断她，眉头微蹙，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很吵。”
唐璃完美的笑容僵硬了一瞬：“……什么？”
吵？她今天喷的香水是低调的冷杉调，几乎没什么味道。周围也只有停车场固有的低频噪音。
“不是声音。”苏衍似乎有些烦躁，用手指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是一种……波动。很混乱，很强。从你给我发短信之前就开始了，刚才尤其强烈。”
波动？！
唐璃的心脏猛地一缩！背后的寒毛瞬间立起！
他指的是……系统？！他能感知到系统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巨大的震惊如同海啸般席卷而来，但唐璃脸上那副无懈可击的面具却只是出现了一丝微不可查的裂痕，很快又恢复如常。
她轻笑一声，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和调侃：“苏导不愧是搞艺术的，感知都比我们这些俗人敏锐。可能是今天太忙，内分泌失调了？”
她巧妙地将“波动”引向生理原因，试图模糊焦点。
苏衍却只是深深地看着她，那双总是笼罩着迷雾般的眼睛，此刻却锐利得惊人。
“是吗？”他不置可否，推开了副驾驶的车门，“上车聊吧。这里……不太舒服。”
唐璃犹豫了一秒。上车，意味着进入一个完全由他主导的密闭空间。未知且危险。
但退缩，从来不是她唐璃的风格。
她利落地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车内出乎意料的干净，甚至有种 sterile（消毒过的）的感觉，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股淡淡的松节油和旧纸张的味道。中控台上放着一个厚厚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皮质笔记本。
苏衍发动了车子，引擎发出沉闷的轰鸣，驶出了停车场。
他没有问去哪里，似乎早有目的地。
车内一片沉默，只有引擎声和窗外流动的城市光影。
唐璃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车内环境，大脑飞速运转。
苏衍能感知系统？到什么程度？只是模糊的“波动”和“吵”，还是能知道具体内容？他主动接近她，目的是什么？好奇？研究？还是……他也和系统，或者类似的东西有关？
无数的疑问在脑海中盘旋。
她尝试着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检测到当前目标人物对你有感知能力？这是怎么回事？”
【警告：检测到未知高维能量场干扰……分析中……】 【目标人物苏衍，精神感知力异于常人，可能对系统运行产生的微弱能量涟漪产生感应。感应程度：未知。】 【建议宿主谨慎接触。】
系统的回复带着罕见的“警告”和“未知”字眼，甚至透出一丝……扰后的凝滞感。
唐璃的心沉了下去。
连系统都无法完全解析苏衍？这个男人，比她想象的还要棘手。
“你在和‘它’沟通？”苏衍突然开口，目视前方，语气平淡得像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唐璃的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他连这个都能感觉到？！
“苏导，”唐璃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甚至带上了一丝被冒犯的冷意，“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如果您约我出来只是为了打这些哑谜，我想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以进为退。她不能暴露自己的底牌。
苏衍从后视镜里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似乎有些……玩味？
“不用紧张。”他语气依旧没什么起伏，“我只是对‘异常’比较敏感。你很有趣，像一颗……投入死水里的石头，激起了很不一样的涟漪。”
他顿了顿，补充道：“对我下一部戏的创作，很有启发。”
所以，他是把她当成观察对象和灵感缪斯了？
唐璃稍微放松了一点，但警惕性丝毫未减。
“能让苏导觉得有启发，是我的荣幸。”她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不知道苏导的新片《心渊》，讲述的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
“关于记忆，欺骗，和存在的本质。”苏衍言简意赅，“一个活在虚假世界里的人，开始怀疑世界的真实性，并寻找真相的故事。”
唐璃的心跳再次失衡。
这个主题……未免太过巧合了！简首像是在影射她现在的处境！被系统绑定，生活在生命倒计时的阴影下，努力完成任务……
她几乎要怀疑苏衍是不是偷看了她的剧本！
“听起来很有深度。”唐璃努力让声音保持平稳。
“嗯。”苏衍似乎懒得再多解释，车子在一个红灯前停下。他转过头，第一次正眼、长时间地看向唐璃。
那目光极具穿透力，让唐璃感觉自己像是被放在了显微镜下。
“你最近，”他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不确定的推测，“是不是经常头痛？或者，看到一些……别人看不到的东西？”
唐璃的呼吸骤然停止！
头痛！那是系统绑定初期的症状！他连这个都能感知到？！
这个男人……太可怕了！
就在她几乎要维持不住表情的时候，苏衍却突然收回了目光，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道：“也可能是我想多了。灵感太多，有时候会混淆现实。”
绿灯亮起，车子重新启动。
唐璃背后却惊出了一层冷汗。她第一次在面对一个人时，产生这种完全被看透、无所遁形的感觉。
苏衍不再说话，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唐璃也乐得沉默，抓紧时间平复内心的惊涛骇浪。
车子最终停在了一个位于老城区的、看起来很不起眼的工作室门口。门口连个招牌都没有。
“到了。”苏衍率先下车。
唐璃跟着他走进工作室。
里面和车一样，异常简洁，甚至可以说是空旷。巨大的落地窗前支着画架，上面是一幅未完成的、色调阴郁诡异的油画。旁边散落着一些雕塑半成品和电影分镜脚本。空气中弥漫着更浓的松节油和颜料味道。
这里不像一个知名导演的工作室，更像一个苦行僧或者偏执狂的艺术牢笼。
“坐。”苏衍指了指房间里唯一看起来能坐人的一张旧沙发，自己则走到画架前，拿起画笔，对着那幅画皱起了眉头，似乎瞬间就把唐璃忘在了一边。
唐璃：“……”
她看着完全沉浸到自我世界中的苏衍，那种被无视的感觉反而让她松了口气。
她小心翼翼地坐在沙发边缘，目光快速扫过整个工作室。然后，她的目光被画架旁桌子上摊开的那本皮质笔记本吸引了。
笔记本摊开的那一页，画着一些极其古怪的、像是某种神秘符号的图案，旁边还有潦草的笔记。
【……能量锚点……观测者效应……现实扭曲力场……】
其中的几个词汇，让唐璃的心脏再次狂跳起来！这些词汇，听起来完全不像是一个电影导演会研究的的东西，反而……更像是在描述她身上的系统！
难道苏衍不仅仅是一个感知敏锐的导演？他到底在研究什么？
就在这时，苏衍忽然放下画笔，转过身，目光再次锁定唐璃，问出了一个让她措手不及的问题：
“唐小姐，你相信……我们生活的世界，是真实的吗？”
他的眼神异常认真，甚至带着一种偏执的狂热。
“或者说，你有没有那么一瞬间，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一场被设定好的程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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