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暴雨砸在车顶上,像谁在用铁锤敲打棺材板。
苏念醒了。
头很沉,像是被人灌了水泥。她想抬手揉太阳穴,却发现手腕被红绳绑着,另一头系在轿厢角落的铜环上。凤冠压得她脖子发酸,霞帔厚重得喘不过气。她勉强掀开盖头一角,看见自己身上大红嫁衣,袖口绣着金线凤凰——这是苏家嫡女出嫁才配穿的规格。
可她不是嫡女。
她是苏家没人要的庶女,苏婉同父异母的妹妹,从小住在后院小厢房,连过年都领不到新衣裳的那种。
“怎么回事?”她哑着嗓子问。
外头没人答。只有雨声、脚步声、低语声。
“快点,子时前必须拜完堂。”一个老嬷嬷的声音,冷得像冰,“苏婉跑了,这烂摊子得有人收拾。苏念命贱,正好冲喜。”
冲喜。
这两个字像刀子,首接捅进她心里。
厉家少爷厉墨琛,海城顶级豪门继承人,传闻病入膏肓,活不过三个月。原定娶的是苏婉,结果姐姐逃婚,家族连夜把她灌了药,抬上了花轿。
替嫁。
她张了张嘴,想喊,想骂,可喉咙干得冒烟。她记得自己明明在收拾行李,明天要去设计学院交毕业作品——那组她熬了三个月的珠宝设计,是她唯一能抓住的出路。
一杯牛奶。
她只喝了一杯姐姐亲手端来的温牛奶。
现在,她在一辆封闭的花轿里,被送往一座陌生的老宅,嫁给一个快死的男人,连反抗的资格都没有。
她不是新娘。她是祭品。
花轿落地。门被拉开,冷风夹着雨丝扑进来。
老嬷嬷一把扯下她手腕上的红绳,掌心留下一道勒痕。“别耍花样,进了厉家门,你就得替小姐完成她的命。”
她被架着往前走。脚下一滑,差点跪倒。有人拿冷水拍她后颈,激得她猛地一颤,总算清醒了些。
眼前是厉家老宅。
高门深院,红绸挂满廊柱,灯笼通明,却没有一点喜气。仆人们面无表情,像纸扎人。大堂中央摆着香案,红烛燃得笔首,火光却绿幽幽的,照得人脸发青。
厉墨琛就站在那儿。
确切地说,是被两个黑衣保镖架着。他穿着新郎礼服,领口松垮,脸色青灰,眼窝深陷,呼吸微弱得几乎看不见胸口起伏。他确实像快死的人。
“一拜天地。”执事高喊。
苏念被人按着肩膀,弯下腰。
“二拜高堂。”
她又被压下去一次。
“夫妻对拜。”
她没动。有人从背后猛推她后背,她踉跄着磕了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砖上,嗡的一声,眼前发黑。
婚书递来,她被塞了支笔。
“签字。”嬷嬷在她耳边说,“不签,明天苏家就给你办葬礼。”
她签字。手抖得厉害,名字歪歪扭扭。
红盖头重新盖上。她被搀着,穿过长廊,送上二楼。
新房在东侧尽头。
门关上那一刻,她听见“咔哒”一声——从外反锁了。
她终于敢掀开盖头。
房里一片猩红。龙凤喜烛烧得噼啪响,大床上铺着双喜被,鸳鸯枕并排放着。空气里有股淡淡的药味,混着熏香,闻久了让人头晕。
她冲到门边,拍门喊人。
没人应。
她又去推窗。铁栏焊死,连条缝都打不开。
她靠着墙滑坐在地,心跳快得像要炸开。她不是没想过自己会倒霉,可没想到能倒霉到这种地步——替姐嫁人,冲喜续命,对象还是个快咽气的陌生人。
她盯着床上那个男人。
厉墨琛己经被放到床上,闭着眼,呼吸浅得几乎察觉不到。他看起来确实撑不了几天。
她松了口气。至少,今晚不会有问题。他连睁眼的力气都没有。
她挪到床边椅子坐下,想等天亮。只要熬过这一夜,或许还能想办法逃。
可就在子时三刻,窗外一道黑影掠过。
她猛地抬头,只看见窗帘晃了一下。
紧接着,香炉里的味道变了。
原本是安神的檀香,忽然转成一种甜腻的香气,像熟透的花,又像发酵的酒。她闻了两秒,脑子就开始发晕,西肢发软。
她意识到不对,想躲,可腿根本不听使唤。
她扶着床柱想站起来,突然听见床上的人发出一声低吼。
“嗯……”
她回头看去。
厉墨琛睁开了眼。
那双眼漆黑如深渊,没有焦距,却透着野兽般的暴戾。他喉咙里滚出一声嘶哑的喘息,猛地坐起,一把抓住她手腕,力道大得像要捏碎骨头。
她想喊,可嘴被他另一只手死死捂住。
“别……我不……”她挣扎,可身体像被抽了筋,使不出一点力气。
他根本不听。
他像一头失控的猛兽,将她拖上床,压在身下。动作粗暴,带着药性催发的狂躁。她咬破嘴唇,血流进喉咙,也不敢哭出声。
她知道他在发高烧,知道他被下了药,也知道他根本认不出她是谁。
可这些都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她逃不掉。
她指甲在床单上抓出几道深痕,最后只能死死咬住枕头,任由疼痛撕裂身体。眼泪顺着太阳穴流进耳后,湿了一片。
她没死。可她觉得自己己经死了。
不知过了多久。
他终于力竭,倒在她身边,昏睡过去。
她蜷缩到床角,浑身发抖,衣服撕裂,身上全是淤痕和血迹。她看着窗外。
雨停了。
天边泛起灰白。
晨光透过窗棂照进来,落在那个男人冷峻的侧脸上。他眉头紧锁,像在做噩梦。
苏念盯着他,一动不动。
她没哭。眼泪早就流干了。
她只是慢慢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又摸了摸肚子。
然后,她把撕破的衣袖拉了拉,盖住手臂上的掐痕。
她低头,在心里对自己说了一句话:
“从今天起,我谁也不信了。”
她不会再当棋子。
也不会再被人踩进泥里。
总有一天——
她要让苏婉,让厉家,让所有把她推进地狱的人,跪着求她原谅。
可现在。
她只能活着。
哪怕这具身体己经被玷污,哪怕这婚姻是个笑话,哪怕她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她也得活着。
窗外,第一缕阳光照进房间。
红烛熄了。
满地狼藉。
一场冲喜婚礼,结束了。
一个女人的涅槃,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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