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念睁开眼时，天刚蒙亮。屋内依旧昏暗，屋顶的裂缝还在滴水，一滴一滴砸在床边的破瓷碗里，发出轻微的“嗒、嗒”声。她动了动手指，掌心还残留着昨夜草药的苦涩味。唇上的肿己经退了些，呼吸不再发紧，但膝盖一碰就疼，像是骨头裂了缝。
她坐起来，动作很慢，生怕惊动什么。昨夜那杯温水、那包草药，还有老人佝偻的背影，像一根细线，把她从深渊里拉了回来。可她知道，这不是善心，是运气。厉家没人会管她死活，尤其是林雪儿。
她摸出枕下的戒指草图，指尖在纸面上滑过。不是看设计，是确认它还在。然后她将纸折好，塞进袖袋，又从床底摸出那半瓶水，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
她得动。
再待下去，只会越来越弱。她需要药，需要能止痛的东西，哪怕只是晒干的草叶。她记得后院耳房旁边长着一种深绿色的叶子，老园丁曾提过一句，能消肿。
她扶着墙站起来，腿抖得厉害，但比昨夜强。她把裙摆撕下一截，重新缠住膝盖，布条刚系紧，血就渗了出来。她没停，拄着那根从井边捡来的断枝，一步步往外走。
清晨的风带着湿气，吹在脸上有点凉。她贴着墙根走，避开主路，绕过厨房后巷。几个粗使丫鬟端着铜盆走过，看见她，脚步顿了顿，又迅速低头离开。没人说话，没人停步。
耳房在后院西北角，靠近柴房，平日没人用。她远远就听见里面有声音。
是林雪儿。
她立刻停下，靠在廊柱后。林雪儿的声音和平日不一样，没有那种柔弱的尾音，也没有刻意放软的语调。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
“……冲喜只是开始。人用了，就得处理干净。”
苏念的手指猛地攥紧断枝，木刺扎进掌心，疼得她一颤。
屋里另一个声音响起，是丫鬟：“小姐，她现在病着，连路都走不稳，何必亲自动手？等她自己熬不住，不就……”
“蠢货。”林雪儿冷笑，“她要是真死了，厉家查起来，第一个怀疑我。我要的是她‘消失’——病得没了人样，被赶出去，最好死在外头，没人知道是谁动的手。”
苏念的呼吸卡住了。
她不是没想过会被针对，可从没想过，有人想让她“消失”。
“那昨儿晚上的辣椒……”丫鬟压低声音。
“不够。”林雪儿的声音冷下来，“她只吃了那么一点，连晕都没晕。下次换别的法子。厨房那边，你盯着，别让她碰干净水。药草也清一清，别让她找到能用的。”
苏念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们连她想来找药草都算到了。
“小姐，万一她真熬过去了……”
“熬？”林雪儿轻笑，“她嫁进来就是为了冲喜。厉墨琛病好了，她就没用了。一个替身，连名分都没有，谁会替她出头？”
屋里静了两秒。
“对了，”林雪儿又说，“你去查查她房里有没有藏什么东西。纸、笔、布条……她要是写了什么，立刻烧了。”
苏念的血凉了。
她立刻低头，确认袖袋里的草图还在。她没写名字，没留痕迹，可她们己经在防她留下证据。
屋里传来脚步声，像是有人往门口走。
她来不及退。
左右没有遮挡，只有耳房后窗下有一小片死角。她咬牙，拖着腿挪过去，靠着墙蹲下，把身子缩到最低。断枝被她塞进身侧的砖缝里，免得露出。
门开了。
一道影子扫过地面，停在门口。
“你去厨房盯着，别让她偷水。”林雪儿的声音从门槛传来，“我一会儿去主院，厉墨琛今天醒得早。”
“是，小姐。”
脚步声远去。
苏念没动。她知道，这种时候，最怕的就是以为安全了。
她屏住呼吸，耳朵贴着墙，听里面的动静。屋里静了很久，久到她以为人己经走了。可就在她准备起身时，门又被拉开一条缝。
“对了。”林雪儿的声音又响起，近得像是贴着门缝在说，“要是她真敢往外传半个字……你就让她‘病重不治’。明白吗？”
“明白。”
门关上了。
苏念靠在墙根，手心全是冷汗。她没敢立刻起身，也不敢喘大气。她数着心跳，一下，两下……数到一百，才慢慢挪开身子。
她不能回去。
回去就是等死。她们己经在查她房里有没有“写下的东西”，而她枕下，还藏着那张草图。
她得走另一条路。
她贴着墙根爬，动作比来时更慢。膝盖的伤被磨得发烫，每动一下都像刀割。她咬住内唇，用疼逼自己清醒。路过厨房后巷时，她听见里面有人说话，是林雪儿的丫鬟在和厨娘交代什么。她趴在地上，等声音过去，才继续挪。
回到西厢门口，她反手扣上门栓。
屋里还是潮的，床没铺，垫子歪在一边。她没管，首接跪坐在床沿，从袖袋里掏出那张草图。她没看设计，而是从床垫夹层摸出半截炭笔。
她在纸背面写下三行字：
“林雪儿要我死。”
“冲喜是局。”
“不能信任何人。”
写完，她把纸折好，塞进裙摆内层的暗袋。那里缝着一层粗布，是她前些天偷偷改的，用来藏东西。
她低头看着自己的手。
这双手昨天还在井边爬着找水，今天却写下了自己的命。
她忽然想起昨夜老人递来的那杯水。温的，没毒。可这府里，不会再有第二次了。
她站起身，走到门边，从门缝往外看。院子里没人。她把断枝藏在门后，又把床单撕下一条，浸了水，敷在膝盖上。
她不能倒。
她得活着。
她得记住谁想她死。
窗外风大了些，吹得窗纸哗哗响。她没点灯，坐在床角，盯着门缝外的光。一缕灰白的光线照进来，落在她脚边，像一道划开的口子。
她忽然想起林雪儿在耳房说的话。
“她要是真敢往外传半个字……”
她低头，指尖轻轻抚过裙摆内层的纸角。
不是传。
是记。
记下每一个字，每一个人，每一步路。
她的手慢慢握紧。
心心的念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6NR1/)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