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露还凝在药圃的藤蔓上时，窦灵渊己经蹲在田埂边了。他指尖轻轻拂过那株紫纹藤的花苞，昨夜刚绽了半开，淡紫色的花瓣裹着嫩黄的蕊，沾着颗圆滚滚的露珠，映着初升的朝阳，像坠了颗碎钻。这藤是阎隽意上月从寒潭边移来的，本有些蔫，经他每日用灵气滋养，竟渐渐有了生机，连藤蔓都比之前粗壮了几分。
“今日风大，把这几株凝露草移到廊下。”
清冷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灵渊手一顿，回头时正见阎隽意站在药房门口，墨色深衣的下摆扫过青石板上的露珠，留下一串浅湿的痕。晨光落在他苍白的脸上，竟让那双总覆着冰的眼睛里，多了丝极淡的暖意——不是刻意的温柔，更像是晨光染上去的，转瞬即逝。
“知道了，阎先生。” 灵渊应着，起身去搬旁边的竹筐。凝露草喜阴，最怕晨间的冷风，之前有次忘了移，叶片就蔫了大半，还是阎隽意用特制的药汁救回来的。他弯腰小心地扶起一株凝露草，根茎带着的泥土，指尖触到叶片时，能清晰感受到里面流动的灵气——比刚种下时足了数倍，可不知为何，最近他自己调动灵气时，总觉得指尖有些发虚，偶尔化形的指尖还会泛起透明，像要散了似的。
“怎么了？”
阎隽意的声音突然近了些，灵渊才发现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目光正落在自己微微发颤的指尖上。灵渊连忙将手藏到身后，摇摇头：“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冷。”
这话出口连他自己都觉得牵强——幽谷的晨虽凉，却远不到让他这千年人参精发冷的地步。果然，阎隽意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眼神里多了丝审视：“伸手。”
“啊？” 灵渊愣了愣，没明白他的意思。
“伸手。” 阎隽意又重复了一遍，语气比刚才沉了些，却没带不耐烦，“我看看。”
灵渊犹豫了片刻，还是缓缓伸出了左手。他的手指纤细，皮肤苍白，手腕上还留着淡粉色的疤痕——那是黑煞帮铁链磨出来的印子，虽己淡去，却总在不经意间提醒他过去的噩梦。指尖刚抬起，就被一只冰凉的手轻轻扣住了。
阎隽意的指尖很冷，像刚从冰水里捞出来，触到灵渊皮肤时，让他忍不住微微一颤。可那力道却很轻，没有丝毫强迫，只是稳稳地扣住他的手腕，指腹落在他的脉搏上，动作熟稔得像是做过千百遍。
灵渊的心跳莫名快了几分。他跟阎隽意相处这么久，阎隽意不是没碰过他——毒发时抱过他，药浴时指点过他，却从没有过这样近的接触。阎隽意的目光落在他的脉搏上，眼神专注，长长的睫毛垂下来，在眼睑下投了片浅影，竟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耳尖悄悄泛了红。
起初，阎隽意的神情还算平静，指尖只是轻轻搭着，像在感受寻常药材的药性。可没过多久，他的眉头就渐渐皱了起来，原本平稳的呼吸也微微沉了些，扣着灵渊手腕的力道，也不自觉地紧了几分。
“阎先生……” 灵渊被他严肃的神情弄得有些慌，小声问道，“我、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阎隽意没说话，只是另一只手轻轻抬起，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黑气，像丝细线，缓缓落在灵渊的手腕上。那黑气触到皮肤时，灵渊没觉得疼，只感到一股微凉的气息顺着脉搏往里渗，像是在探查他体内的灵脉。可这气息刚走了一半，阎隽意的脸色就骤然沉了下去，指尖的黑气也瞬间收了回来。
“你的本源伤得比我想的重。” 阎隽意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了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之前被割肉时，不仅伤了皮肉，连灵脉都断了几处，虽用药浴续上了，却没接稳。”
灵渊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自己之前伤得重，却没想到连灵脉都断了。灵脉对精怪来说，就像人的骨骼，断了若接不好，轻则修为倒退，重则连化形都保不住——他之前偶尔指尖透明，原来不是错觉，是灵脉不稳的征兆。
“那、那会怎么样？” 灵渊的声音带着颤抖，眼神里满是恐慌。他好不容易从黑煞帮的地狱里逃出来，好不容易能在幽谷安稳生活，难道连维持人形都做不到吗？他想起自己本体被挖走根须时的痛苦，想起化形时的艰难，恐惧像潮水一样涌上来，让他几乎喘不过气。
阎隽意看着他发白的脸，扣着他手腕的力道不自觉地松了些，语气也软了几分：“别慌。只是不稳，还没到断的地步。” 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拂过灵渊手腕上的疤痕，动作轻得像怕碰碎什么，“之前的药浴太急了，只想着修复表面，没顾上灵脉的根基。”
作者“爱吃茄子卷的黛妮”推荐阅读《鬼医与他的人参精》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灵渊抬起头，眼里还带着水光，看向阎隽意：“那、那能修好吗？”
“能。” 阎隽意的回答很肯定，没有丝毫犹豫，“只是需要调整药方，再用些更珍贵的灵材，慢慢养。” 他说着，松开了灵渊的手腕，转身朝着药房走去，“你先把凝露草移了，我去翻古籍，看看有没有适合的灵材。”
灵渊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五味杂陈。他刚才那么慌，甚至忘了阎隽意是医术毒术双绝的鬼医——只要阎隽意想救，就没有救不好的。可他更在意的是，阎隽意刚才的反应。
以往，阎隽意对他的关心，总带着“药材”的借口——“养坏了药材没用”“药材根基不稳影响药性”，可这次，阎隽意没提一句“药材”，只说“你的本源”“你的灵脉”，甚至在他慌的时候，还会软语安抚。
灵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腕，那里还残留着阎隽意指尖的冰凉，却莫名让他觉得暖。他想起之前药浴时的痛苦，想起阎隽意为他杀了黑煞帮的人，想起阎隽意保护他不受精怪伤害，这些画面像串珠子，在他心里慢慢连成了线——原来阎隽意对他的在意，早就超出了“药材”的范畴，只是这个嘴硬的男人，从不肯承认。
“灵渊。”
阎隽意的声音突然从药房门口传来，打断了他的思绪。灵渊抬头看去，见阎隽意手里拿着一本线装古籍，正看着他，眼神里带着一丝他从未见过的认真：“以后每日辰时，你过来找我，我用灵气帮你温养灵脉。”
“啊？” 灵渊又愣了，“阎先生，您的‘烬霜’毒……” 他知道阎隽意的灵气带着剧毒，平时连碰都怕伤到人，怎么会主动用灵气帮他温养？
阎隽意似乎早就想到了他的顾虑，淡淡道：“我会控制毒性，不会伤到你。” 他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语气带着一丝别扭，“你要是灵脉断了，我研究‘烬霜’毒又少了个‘药材’，麻烦。”
又是“药材”。
灵渊忍不住笑了笑，眼里的恐慌也渐渐散去。他知道，这是阎隽意的借口，是这个冷漠男人表达关心的方式。他朝着阎隽意点点头，声音里带着暖意：“好，我知道了，阎先生。”
阎隽意看到他的笑，眼神微微晃了一下，随即转身进了药房，房门“吱呀”一声关上，像是在掩饰什么。灵渊看着紧闭的房门，嘴角的笑意更深了。他弯腰抱起竹筐，开始小心地移栽凝露草。
晨露渐渐被阳光晒干，药圃里的草药在阳光下舒展着叶片，泛着翠绿的光。灵渊一边移栽，一边想着刚才阎隽意把脉时的神情——严肃里带着凝重，凝重里又藏着不易察觉的在意。他忽然觉得，就算灵脉修复的过程再难，就算以后还会遇到危险，只要有阎隽意在，他就不用怕。
因为这个嘴硬的鬼医，早就把他护在了身后。
移栽完最后一株凝露草时，灵渊抬头看向药房的方向。阳光透过药房的窗棂，能看到里面阎隽意低头翻书的身影，墨色的深衣衬得他身形挺拔，却又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孤独。灵渊心里忽然涌起一个念头——他想帮阎隽意，不仅是为了自己的灵脉，也是为了阎隽意的“烬霜”毒。他想让这个总是独自承受痛苦的男人，也能有个人陪在身边，不用再一个人对抗天命。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像种子落进了土里，悄悄发了芽。灵渊握着手里的小铲子，看着药房的方向，眼神里多了丝坚定。他知道这条路可能很难，但他愿意等，愿意陪阎隽意一起走下去。
药房里，阎隽意正翻着一本泛黄的古籍，指尖停在“灵脉修复”的章节上，可心思却有些飘远。他想起刚才把脉时，灵渊脉搏里微弱的波动，想起灵渊恐慌时泛红的眼眶，想起灵渊最后那个带着暖意的笑——这些画面，像落在心湖上的石子，漾开了一圈圈涟漪。
他从不是会多管闲事的人，更不会为了“药材”费这么多心思。可面对灵渊，他却控制不住地想多关心一点，想让这个被折磨得遍体鳞伤的小人参，能安稳地活下去，能好好地化形，能在幽谷里，陪他多待些日子。
阎隽意合上古籍，指尖无意识地着封面。他知道自己这样不对，天煞孤星的命格，本就该离所有人远远的，可他却偏偏不想让灵渊走。他只能用“药材”当借口，用冷漠当伪装，掩饰自己越来越深的在意。
窗外的阳光越来越暖，透过窗棂洒在书页上，留下一片淡金的光斑。阎隽意看着那光斑，忽然觉得，或许有灵渊在身边，这终年阴冷的幽谷，也能多几分暖意，这无解的“烬霜”毒，也能多几分解开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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