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谷的晨雾总带着三分甜润的水汽，像被揉碎的云絮，轻轻贴在药圃的藤蔓上。窦灵渊蹲在田埂边，指尖刚触到凝露草的叶片，就被一颗滚圆的露珠打湿了指腹——冰凉的触感顺着指尖蔓延，让他忍不住轻轻笑了笑。这几日泡了新的药浴，灵脉稳了许多，连带着精神也好了，晨起打理药圃时，竟能从晨露里尝出一丝淡淡的甜。
“叽叽……”
细微的叫声从竹架下传来，像极了刚出生的雏鸟。灵渊愣了一下，放下手里的小铲子，循着声音找过去——只见竹架下的阴影里，缩着一只雪白的小兽，巴掌大小，浑身的毛沾了泥污，右前爪还渗着血，正用湿漉漉的黑眼睛看着他，叫声里满是委屈。
是只“雪绒兽”。灵渊在《精怪图录》里见过，这种小子温顺，以灵草的露水为食，身上的毛能入药，却极少见，没想到会出现在幽谷里。想必是误闯了外层阵法，受了伤才躲到这里来的。
灵渊的心瞬间软了。他想起自己刚到幽谷时的样子，也是这样虚弱无助，若不是阎隽意出手，或许早就没了命。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声音放得极轻：“别怕，我不伤害你。”
雪绒兽似乎听懂了，犹豫了片刻，慢慢蹭到他的掌心。毛茸茸的触感传来，像抱着一团暖雪，灵渊忍不住轻轻挠了挠它的下巴。小兽舒服地眯起眼睛，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爪子上的血也似乎不那么疼了。
“等着，我去给你找草药。” 灵渊把小兽放在石凳上，转身跑进药圃——他记得阎隽意种过“止血草”，叶片碾碎了敷在伤口上，很快就能愈合。他小心地摘了几片新鲜的止血草，又跑去厨房取了干净的布条和温水，蹲在石凳边，一点点给雪绒兽清理伤口。
小兽很乖，全程没挣扎，只是偶尔轻轻叫一声，像是在道谢。灵渊看着它渐渐放松的样子，心里暖暖的——在幽谷里，除了阎隽意，这还是第一个愿意亲近他的小生命。他甚至想，若是能一首养着它，或许谷里的日子会更热闹些。
“你倒是清闲。”
冷不丁的声音在身后响起，灵渊吓得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布条掉在地上。他回头时，见阎隽意站在药房门口，墨色深衣在晨光里泛着冷光，脸色苍白得近乎透明，眼神落在石凳上的雪绒兽身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指尖无意识地着袖口，像是在压抑什么。
“阎先生。” 灵渊连忙站起身，把雪绒兽护在身后——他怕阎隽意把小兽当成“药材”，毕竟雪绒兽的毛也是入药的好材料。
阎隽意的目光从雪绒兽身上移开，落在灵渊护着小兽的手上，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他今早从药房出来，本想看看灵渊的药浴准备得怎么样了，却看到灵渊蹲在石凳边，对着一只小兽笑得温柔，那笑容是他从未见过的——没有恐惧，没有犹豫，只有纯粹的欢喜，像极了春日里最软的花，看得他心里莫名发紧。
“这是什么？” 阎隽意的声音冷了些，语气里带着不易察觉的不悦。
“是雪绒兽，它受伤了，我……” 灵渊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阎隽意打断。
“受伤了？” 阎隽意冷笑一声，一步步走近，目光落在雪绒兽身上，像在看一件无关紧要的垃圾，“幽谷里的毒物那么多，它能活着跑到这里，也算命大。不过，你倒是有闲心，不好好打理药圃，反而对着一只小兽浪费时间。”
灵渊抿了抿唇，有些不服气：“它很可怜，我只是帮它处理一下伤口，不会耽误药圃的。”
“可怜？” 阎隽意的眼神更冷了，他盯着灵渊，语气里带着一丝讥讽，“你忘了自己是怎么被人‘可怜’的？黑煞帮的人可没少对你‘手下留情’。怎么，现在学会招蜂引蝶了？连只小兽都要凑上来讨好你？”
“我没有！” 灵渊的脸瞬间红了，不是羞的，是气的。他没想到阎隽意会这么说，他只是想帮一只受伤的小兽，怎么就成了“招蜂引蝶”？他回头看了看石凳上的雪绒兽，小兽似乎感受到了阎隽意的敌意，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眼里满是恐惧。
灵渊的心疼了。他往前走了一步，挡在小兽和阎隽意之间：“阎先生，它只是只小兽，没有招惹您，您别吓它。”
阎隽意看着他护着小兽的样子，心里的不悦更甚。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生气——不过是一只小兽，不过是灵渊多了点笑容，可他就是不舒服，像有什么东西被抢走了一样。他习惯了灵渊只围着他转，习惯了灵渊的注意力都在他身上，如今灵渊把心思放在一只小兽身上，他竟觉得刺眼。
“我的幽谷，还轮不到你教我做事。鬼医与他的人参精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鬼医与他的人参精最新章节随便看！” 阎隽意的声音沉了下来，指尖凝出一缕极淡的黑气——那黑气带着“烬霜”毒的寒意，刚一出现，周围的温度就降了几分。
灵渊心里一紧，连忙护住雪绒兽：“阎先生，您别伤害它！我马上把它送走，您别生气！”
阎隽意看着他紧张的样子，心里的火气更旺，却又莫名地软了。他本就没想伤害那只小兽，只是看到灵渊护着别的东西，心里不舒服罢了。可他又拉不下脸收回手，只能硬着头皮，将黑气朝着石凳的方向挥去——黑气擦着雪绒兽的耳边飞过，落在地上，瞬间冻出一层薄冰。
雪绒兽吓得尖叫一声，猛地从石凳上跳下来，朝着幽谷深处跑去，很快就消失在晨雾里。
灵渊看着小兽消失的方向，心里又急又气，眼泪差点掉下来。他回头看向阎隽意，声音带着颤抖：“您为什么要吓走它？它只是只受伤的小兽，又不会碍着您什么！”
阎隽意收回手，眼神有些闪躲，却还是嘴硬：“一只小兽而己，有什么好可惜的。你要是没事做，就去准备药浴，别在这里浪费时间。” 他说完，转身就要回药房，却被灵渊拉住了衣袖。
“阎先生，您是不是不喜欢它？” 灵渊的眼睛红红的，带着委屈，“您是不是觉得，我不该关心除了您以外的东西？”
阎隽意的身体瞬间僵住。灵渊的指尖碰到他的衣袖，带着温热的触感，像一团火，烧得他心里发烫。他想承认，想告诉灵渊“我就是不喜欢你对着别人笑”，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冰冷的嘲讽：“你想多了。我只是不想让无关紧要的东西，耽误我的‘药材’恢复。毕竟，你要是出了问题，我研究‘烬霜’毒又要麻烦。”
说完，他用力甩开灵渊的手，快步走进药房，“砰”的一声关上了门，像是在掩饰什么。
灵渊站在原地，看着紧闭的药房门，眼泪终于掉了下来。他知道阎隽意在撒谎——刚才阎隽意的眼神，不是担心“药材”，而是带着莫名的怒意，像是被抢走了心爱的东西。他不明白，阎隽意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一只小兽，为什么会这么在意他对别的东西好。
晨雾渐渐散了，阳光透过藤蔓洒下来，落在灵渊身上，却没带来暖意。他蹲在石凳边，看着地上那片被冻住的薄冰，心里又委屈又失落——那只雪绒兽还带着伤，不知道能不能安全离开幽谷，也不知道以后还会不会有愿意亲近他的小生命。
药房里，阎隽意靠在门后，听着外面的动静。他能清晰地听到灵渊压抑的哭声，那声音像针一样，扎得他心里疼。他后悔了——刚才不该那么冲动，不该吓走那只小兽，更不该对灵渊说那么重的话。
他走到案边，看着桌上的止血草——那是灵渊刚才摘来给雪绒兽用的，还放在那里，叶片上的露水还没干。他拿起一片，指尖轻轻着叶片，心里复杂极了。他知道自己刚才的反应很奇怪，像是在吃醋，可他怎么会对一只小兽吃醋？又怎么会对灵渊有这种奇怪的情绪？
他烦躁地把止血草扔回桌上，转身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的药圃。灵渊还蹲在石凳边，肩膀微微颤抖，看得他心里更疼。他想出去道歉，却又拉不下脸——他这辈子，从未对谁低过头，更别说道歉了。
犹豫了很久，阎隽意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瓶——里面装着“愈伤膏”，比止血草的效果好得多，是他之前特意为灵渊准备的，怕他打理药圃时受伤。他打开房门，悄悄走到石凳边，把瓷瓶放在灵渊身边，声音放得极轻：“这个……要是那只小兽回来，就给它用上。”
灵渊猛地抬头，眼泪还挂在脸上，看着阎隽意，眼里满是惊讶。
阎隽意别过脸，不敢看他的眼睛，语气又硬了起来：“别误会，我只是不想让它死在幽谷里，污了我的地方。” 说完，他转身就走，脚步比平时快了许多，像是在逃跑。
灵渊看着他的背影，又看了看身边的瓷瓶，心里的委屈渐渐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丝暖意。他拿起瓷瓶，打开一看，里面的药膏泛着淡淡的清香，正是阎隽意常用的愈伤膏。他知道，阎隽意又在嘴硬了——若是真的不在乎，何必特意留下药膏？
阳光渐渐暖了，洒在药圃里，给藤蔓镀上一层淡金。灵渊把瓷瓶小心地收起来，心里暗暗想：若是那只雪绒兽能回来，他一定要给它用上这药膏，也一定要告诉它，那个看起来冷冰冰的阎先生，其实一点都不凶。
而药房里，阎隽意靠在窗边，看着灵渊小心翼翼收瓷瓶的样子，嘴角不自觉地弯了弯。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那里的心跳还在加速——他不知道这种情绪是什么，只知道，看到灵渊开心，他也会跟着开心；看到灵渊对着别人笑，他就会不舒服。或许，这就是书上说的“在意”吧？只是他还不知道，这种在意，早己超出了“药材”的范畴，变成了连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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