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苍山的晨雾总带着几分缠绵的湿意，沾在窦灵渊的发梢，凝成细碎的水珠，顺着发丝滑落，滴在他手捧的竹篮里。竹篮里装着刚采的草药，有止血的三七，有消炎的蒲公英，还有几株带着晨露的薄荷，清新的香气混着雾水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
“小心脚下，前面有青苔。”阎隽意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关切。他走在灵渊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落在灵渊的脚下，生怕他不小心滑倒。
灵渊回头笑了笑，脚步顿了顿，特意避开了那块长满青苔的石头：“我知道啦，你放心吧。”他的笑容很轻，像晨雾里绽开的花，让阎隽意原本紧绷的眉眼，也柔和了几分。
两人沿着山道慢慢走着，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投下斑驳的光影。自从上次从落霞坛回来，他们在这竹屋己经住了快半个月。阎隽意的伤势在灵渊的灵气滋养和草药调理下，好了大半，只是“烬霜”毒偶尔还会发作，每次发作时，灵渊都会紧紧抱着他，用自己的灵气安抚他体内的寒气，而阎隽意也不再像以前那样抗拒，只是会在毒退之后，沉默地帮灵渊揉着因为用力而发酸的手臂。
“今天采的草药够多了，我们回去吧。”阎隽意看了看竹篮里的草药，开口说道。灵渊点了点头，转身跟着他往回走。路过一处山泉时，灵渊停下脚步，蹲下身，用手捧起一捧泉水，喝了一口，清凉的泉水顺着喉咙滑下去，驱散了清晨的凉意。
“你也喝点吧，这泉水很甜。”灵渊抬头对阎隽意说，眼睛亮晶晶的。阎隽意走过去，也蹲下身，学着灵渊的样子，捧起一捧泉水喝了起来。泉水确实很甜，带着山泉特有的清冽，让他原本有些沉闷的胸口，也舒畅了不少。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一阵脚步声，还夹杂着几个人的说话声。灵渊和阎隽意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警惕。这青苍山偏僻，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怎么会突然有人？
“我们先躲起来。”阎隽意拉起灵渊的手，快步走到一旁的灌木丛后，屏住了呼吸。很快，那几个人就走了过来，是三个背着行囊的江湖人，看他们的穿着打扮，像是刚从外面历练回来。
“你们听说了吗？最近江湖上都在传，那个‘鬼医’阎隽意，又开始杀人了！”其中一个身材高大的汉子开口说道，声音里带着几分恐惧。
另一个瘦高个接话道：“可不是嘛！我听说他把玄冥宗的好几个分坛都给端了，里面的人，没有一个活口，死状那叫一个凄惨，据说连尸体都发着黑，像是中了什么剧毒。”
“唉，都说那阎隽意是‘天煞孤星’命格，克亲克友，靠近他的人，没有一个有好下场。他以前的家人，还有那个救过他的老郎中，不都死了吗？现在他又这么疯狂地杀人，怕是这命格的煞气，又加重了。”第三个留着络腮胡的男人叹了口气，语气里满是忌惮。
躲在灌木丛后的灵渊，听到“天煞孤星”这西个字时，心脏猛地一缩。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的阎隽意，发现阎隽意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放在身侧的手，也紧紧攥成了拳头，指节泛白。
灵渊知道，“天煞孤星”是阎隽意心底最深的刺。以前在幽谷时，他偶尔听谷外的人提起过，每次听到，阎隽意都会变得异常暴躁，甚至会把自己关在药房里，几天都不出来。而现在，这些人又当着他的面，提起这个话题，还说他克死了家人和老郎中，灵渊能感觉到，阎隽意体内的气息，都变得紊乱起来。
“我们还是离那个阎隽意远一点好，免得被他的煞气波及，丢了性命。”那个高大汉子的声音又传来，随后三人加快了脚步，渐渐走远了。
等那几个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山道尽头，阎隽意才缓缓松开了拳头，只是脸色依旧苍白，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灵渊看着他，心里又酸又疼，他伸出手，轻轻握住了阎隽意的手，轻声说：“隽意，别听他们胡说，那些都不是真的。”
阎隽意转过头，看着灵渊，眼神复杂：“不是真的？可我的家人，还有师父，确实都死了。他们说的没错，我就是‘天煞孤星’，靠近我的人，都会倒霉。”他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让灵渊听了，心里更疼了。
“才不是这样！”灵渊的声音有些激动，他紧紧抓住阎隽意的手，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你的家人和师父，是被坏人害死的，跟你的命格没有关系！还有我，我靠近你这么久，不也好好的吗？我没有倒霉，反而觉得，能遇到你，是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
阎隽意看着灵渊坚定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暖暖的。他知道灵渊是在安慰他，可这些话，却比任何良药都管用，让他原本紊乱的气息，渐渐平复了下来。他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灵渊的头发，声音柔和了许多：“傻瓜，跟我在一起，怎么会幸运呢？”
“就是幸运！”灵渊固执地说，“如果不是遇到你，我可能还被关在那个地牢里，每天被人割肉取血，早就活不下去了。是你救了我，给了我一个家，还教我医术，这些都是你带给我的幸运。”
阎隽意没有再反驳，只是默默地握住了灵渊的手，两人并肩站在灌木丛后，看着远处的山道，谁都没有说话。阳光渐渐升高，晨雾散去，空气中的湿气也慢慢消失，只剩下温暖的阳光，包裹着他们。
过了好一会儿，灵渊才开口说道：“隽意，我们回去吧，草药再放久了，就不新鲜了。”阎隽意点了点头，牵着灵渊的手，往竹屋的方向走去。
回到竹屋后，灵渊把采来的草药分类整理好，放在院子里的竹席上晾晒。阎隽意则走进厨房，开始烧水。不一会儿，水就烧开了，阎隽意把热水倒进木盆里，对灵渊说：“过来洗手，手上沾了不少泥土。”
灵渊走过去，把手放进木盆里，温热的水包裹着他的手，很舒服。阎隽意站在一旁，手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布，等灵渊洗完手，便递了过去。灵渊接过布擦手时，注意到阎隽意的眼神，还带着一丝刚才的落寞，心里忍不住想，一定要想办法，让他不再被“天煞孤星”的传闻困扰。
下午的时候，灵渊去院子里翻晒草药，阎隽意则坐在屋里，翻阅着一本旧医书。灵渊偶尔会抬头看向屋里，看到阎隽意认真看书的样子，心里就觉得很安稳。他想起早上那几个江湖人的话，又想起阎隽意之前跟他说过的身世，心里忽然有了一个想法——他要去查清楚阎隽意的身世，查清楚“烬霜”毒的来源，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阎隽意摆脱“天煞孤星”的阴影。
晚饭的时候，灵渊做了阎隽意喜欢吃的清炒野菜和小米粥。阎隽意吃得很安静，偶尔会给灵渊夹一筷子野菜。灵渊看着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开口说道：“隽意，我想……去附近的城镇看看。”
阎隽意抬起头，看着灵渊，眼神里带着一丝疑惑：“去城镇做什么？我们需要的草药，这里都有。”
灵渊低下头，轻声说：“我想去看看，有没有关于你身世的线索，还有……关于‘烬霜’毒的记载。我想帮你找到解药，也想让你知道，你的命格，根本不是他们说的那样。”
阎隽意听到灵渊的话，心里猛地一震。他看着灵渊，发现灵渊的眼神很坚定，不像是在开玩笑。他沉默了片刻，开口说道：“不行，太危险了。江湖上很多人都认识我，你跟我一起出去，很容易被人认出来。而且，关于我的身世和‘烬霜’毒，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找到线索，你去了，也不一定能查到什么。”
“可是我想试试。”灵渊抬起头，看着阎隽意，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我不想看到你因为那些传闻而难过，也不想看到你被‘烬霜’毒折磨。就算只有一点点希望，我也想试试。隽意，让我帮你，好不好？”
阎隽意看着灵渊恳求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说不出拒绝的话。他知道灵渊是为了他好，可他更担心灵渊的安全。江湖险恶，灵渊虽然学了一些医术和防身的手段，可他心思单纯，很容易被人算计。
“我陪你一起去。”阎隽意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说道。灵渊听到他的话，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真的吗？”
阎隽意点了点头：“嗯，不过我们要小心，尽量不要暴露身份。我们先去附近的清河镇看看，那里人多，也许能听到一些有用的消息。”
灵渊开心地笑了起来，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他连忙给阎隽意盛了一碗粥，递到他面前：“那我们明天就出发吧？”
阎隽意接过粥，喝了一口，点了点头：“好，明天出发。”他看着灵渊开心的样子，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暖意。他知道，灵渊的这个决定，可能会让他们陷入危险，可他更知道，灵渊是真心想帮他，这份心意，他无法拒绝。
晚上的时候，灵渊坐在床边，帮阎隽意整理着明天要带的行李。他把阎隽意常用的草药和银针都放进了一个布包里，又把自己的几件衣服叠好，放在旁边。阎隽意坐在一旁，看着灵渊忙碌的样子，眼神里满是宠溺。
“对了，我们明天出去，要不要乔装一下？”灵渊忽然想起什么，抬头对阎隽意说，“你的容貌太显眼了，很容易被人认出来。”
阎隽意点了点头：“嗯，我己经准备好了。我这里有易容的药膏，明天早上我帮你和我都易容一下，这样就不会被人认出来了。”
灵渊开心地点了点头：“好，听你的。”他把整理好的行李放在一旁，走到阎隽意身边，坐了下来。阎隽意伸出手，轻轻抱住了他，下巴抵在他的发顶，轻声说：“灵渊，谢谢你。”
灵渊靠在阎隽意的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心里暖暖的：“谢我做什么？我们是一家人啊，一家人就应该互相帮忙。”
阎隽意没有说话，只是收紧了手臂，把灵渊抱得更紧了。月光透过窗户洒进来，落在两人身上，温柔而静谧。灵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阎隽意的体温和心跳，心里暗暗发誓，一定要找到关于阎隽意身世和“烬霜”毒的线索，让他不再被“天煞孤星”的传闻困扰，让他能摆脱“烬霜”毒的折磨，和自己一起，好好地活下去。
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灵渊就醒了。他轻轻推开阎隽意的手臂，起床洗漱后，开始准备早饭。阎隽意也很快醒了过来，他走到院子里，看着灵渊忙碌的身影，眼神里满是温柔。
早饭过后，阎隽意拿出易容药膏，先给灵渊易容。他用指尖蘸取少量药膏，轻轻涂抹在灵渊的脸上，动作很轻，生怕弄疼他。灵渊坐在椅子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阎隽意指尖的温度，心里甜甜的。不一会儿，易容就完成了，阎隽意拿出一面铜镜，递给灵渊：“你看看，还满意吗？”
灵渊接过铜镜，看着镜中的自己，忍不住笑了起来。镜中的人，眉眼依旧，只是肤色变得暗沉了一些，脸上还多了几颗雀斑，看起来平凡了许多，再也不是那个让人一眼就能记住的纯净少年。
“真好看！”灵渊笑着说，语气里满是赞叹。阎隽意也笑了，他接过铜镜，开始给自己易容。他给自己易容成了一个中年男子的模样，肤色黝黑，脸上还有一道浅浅的疤痕，看起来粗犷了许多，和他原本苍白俊美的容貌，判若两人。
“好了，我们出发吧。”阎隽意收起易容药膏，拿起行李，对灵渊说。灵渊点了点头，跟着他走出了竹屋。两人锁好院门，沿着山道，往清河镇的方向走去。
阳光渐渐升高，洒在两人身上，温暖而明亮。灵渊走在阎隽意身边，偶尔会抬头看看他，心里充满了期待。他不知道这次去清河镇，能不能查到有用的线索，可他知道，只要能和阎隽意在一起，就算遇到再多的困难，他也不会害怕。
阎隽意似乎察觉到了灵渊的目光，转过头，对他笑了笑：“别担心，就算查不到线索，我们也可以当作是出来散心。”灵渊点了点头，握紧了阎隽意的手，两人并肩走着，身影渐渐消失在山道的尽头。而他们不知道的是，这次清河镇之行，不仅会让他们查到关于“烬霜”毒的重要线索，还会让他们，再次陷入一场危险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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