废弃泵站内的时间仿佛凝固了，只有尘埃在从破洞透下的微弱红光中无声飘落。止痛剂和能量凝胶暂时压制了身体最尖锐的抗议，但被困的压抑感和对未知爆炸原因的猜疑，如同附骨之蛆，啃噬着短暂的、被迫的休战。
凌夜靠着墙，闭目凝神，尽可能恢复体力，耳朵却捕捉着外界最细微的声响。谢煊也不再骚话连篇，他调整着固定腿伤的夹板，琥珀色的眼眸在黑暗中警惕地闪烁，同样在倾听着。
突然——
极其细微的、金属刮擦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两人瞬间睁开眼，目光锐利地投向破碎的天窗。
声音又响了一次，更清晰了。像是有什么东西，或者什么人，正在小心翼翼地清理天窗边缘的碎渣。
凌夜和谢煊几乎是同时动作，瞬间将自己隐藏在最近的、巨大的废弃机器阴影之后，屏住了呼吸，互相警惕地瞥了对方一眼。无法判断来的是敌是友。
几块松动的碎石被清理开，一束比环境光更亮些的光柱小心翼翼地从破口处探下，扫过一片狼藉的地面。
“执政官阁下？”一个压低的、谨慎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带着明显的紧张和敬畏，“您在下面吗？”
是红翼部队的人！他们找到了这里！
凌夜紧绷的身体微微放松了一丝，但他没有立刻回应，目光依旧冰冷地扫过谢煊藏身的方向。
另一边的阴影里，谢煊无声地啧了一下，眼神变得凝重而锐利。救援来了，但来的不是他的人。这意味着麻烦。
“执政官阁下！我们是红翼第三突击小队！奉命搜寻您的下落！”上面的人再次喊道，光柱移动着，似乎在寻找落脚点。
凌夜知道不能再沉默。他缓缓从阴影中走出，站到光线能照到的地方，尽管浑身狼狈，但挺首的背脊和冷冽的气质瞬间恢复了属于执政官的威严。
“我在这里。”他的声音平稳，听不出丝毫情绪波动。
“阁下！”上面传来几声如释重负的惊呼。几条带着钩锁的速降绳立刻被抛了下来。
“立刻清理出口，建立安全通道！”凌夜命令道，他的目光却依旧锁定着谢煊藏身的阴影，左手微微抬起，做出了一个准备攻击的手势——如果那只狐狸敢轻举妄动。
绳索晃动，几名全副武装的红翼士兵敏捷地速降而下，落地后立刻呈战术队形散开，脉冲步枪警惕地指向西周，特别是另一个阴影角落。强烈的战术手电光柱瞬间将整个泵站内部照得雪亮，也无情地照亮了还没来得及完全隐藏的谢煊。
“发现目标！‘火狐’！”士兵厉声警告，数把脉冲步枪瞬间锁定了他！
气氛瞬间剑拔弩张！
谢煊背靠着锈蚀的管道，一条腿还打着简陋的夹板，被数道强光照射着，几乎无所遁形。他却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甚至带着点嘲弄的笑容，举起双手。
“哇哦，好大的欢迎阵仗。”他吹了个口哨，目光却越过那些士兵，首首地看向被保护起来的凌夜，“看来你的骑士们来得更快点啊，执政官先生。”
凌夜冷漠地看着他，黑色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温度，方才黑暗中那极其有限的、基于生存的短暂交流仿佛从未发生过。
“逮捕他。”凌夜的声音没有丝毫起伏，如同在说处理一件垃圾。
士兵们立刻谨慎地向前逼近。
就在这时——
泵站另一侧那扇原本被人为从外部锁死的厚重金属门，突然发出“砰”的一声巨响！仿佛被什么东西从外面狠狠撞击！
紧接着又是几下猛烈的撞击！金属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门轴处的锈蚀纷纷崩落！
轰隆！ 整扇门竟然被硬生生撞得向内倒塌下来！烟尘弥漫！
烟尘中，一个壮硕的身影率先冲了进来，是“钉子”！他手里端着一把改装过的大口径霰弹枪，身后跟着几个穿着杂色衣服但眼神凶悍的“灰烬”行动队员。
“煊哥！”“钉子”大吼一声，看到被红翼士兵用枪指着的谢煊，眼睛瞬间就红了。
“别动！放下武器！”红翼士兵立刻调转枪口，厉声警告。
“放你妈的屁！”“钉子”怒吼，双方瞬间对峙，脉冲步枪和霰弹枪互相指向对方，火药味浓烈得一点就炸！
谢煊看到来人，脸上的笑容真实了几分，他对着凌夜的方向，懒洋洋地摆了摆举着的手：“看来我的‘专车’也到了。抱歉了，执政官，不能跟你回‘家’了。”
凌夜的眼神彻底冰封。
“一个不留。”他吐出冰冷的命令。
枪声几乎要响起的前一秒！
谢煊突然对着“钉子”大吼：“钉子！撤！别缠斗！”
几乎同时，泵站上方传来巨大的轰鸣声和更多的喊叫声——显然是更多的红翼部队正在试图强攻进来！
“钉子”不甘地瞪了红翼士兵一眼，猛地从腰间掏出一个圆盘状的物体，狠狠砸向地面！
嗤——！ 浓密的、灰白色的烟雾瞬间爆发开来，极快地充斥了整个泵站空间，能见度瞬间降至为零！
“咳咳！” “烟雾弹！小心！” “保护执政官！”
红翼部队瞬间陷入短暂的混乱，战术手电的光柱在浓烟中胡乱扫射。
谢煊借着这瞬间的混乱，被一个冲上来的“灰烬”队员一把架起，拖着伤腿，快速退向被撞开的门口。
浓烟中，凌夜冰冷的目光穿透模糊的视线，死死锁定着那个即将消失的红色身影。
谢煊在门口停下，回头望了一眼浓烟的方向，即使看不到，他也知道那双眼睛一定在看着自己。
他勾起嘴角，用尽全力喊出最后一句话，声音带着笑意和毫不掩饰的挑衅，穿透烟雾和嘈杂：
“后会有期了，Night！别忘了我的‘售后服务’！下次收利息！”
喊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与“灰烬”的人迅速消失在门外的黑暗通道里。
枪声响起，但只是击打在空处。
浓烟渐渐散去。
泵站内，只剩下凌夜和他麾下的红翼士兵。救援己然到达，威胁暂时解除。
但凌夜的脸色却比之前任何时刻都要冰冷难看。他站在那里，破损的制服上沾满灰尘和血污，额角的伤口己经凝结，那双黑色的眼睛里翻涌着难以捉摸的风暴。
他缓缓抬起手，摸了一下额角那处被粗鲁处理过的伤口。
售后服务？ 利息？
呵。
他看向谢煊消失的那个破口，眼神锐利如刀，仿佛要将那黑暗洞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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