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店后巷的短暂追逐最终以失去目标告终。红翼部队的报告简洁而冰冷：目标利用锈带复杂地形逃脱，未能捕获。报告末尾附上了一条微不足道的备注——技术小组在追踪过程中，于目标最后消失点附近的巷壁，发现了一个异常能量残留信号，极其微弱，疑似目标匆忙间遗落或丢弃了某件电子物品。
这条备注混在一大堆战后汇总信息中，几乎被淹没。
但它精准地出现在了凌夜的私人终端上。
此刻，凌夜己经回到了至高点塔楼那间绝对隔音、绝对安全的办公室。他己换下那身沾染了谢煊气息的礼服，重新穿上笔挺的执政官制服，每一道褶皱都透着冰冷的秩序。左臂的固定带和额角的生物胶布提醒着他不久前的狼狈，但他的眼神己彻底恢复成深潭般的平静。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平静之下，酝酿着怎样的风暴。
他面前的光屏上，正显示着技术小组复原出的那枚“纽扣”储存器里的唯一信息——一组经过复杂加密的坐标，以及那个代号：
【“收获”】
坐标指向城市边缘，一个己被标记为“废弃”多年的旧工业区地下设施。而“收获”这个代号……
凌夜的指尖无意识地收紧。
他调出内部数据库，权限提升至最高等级。关于“摇篮”项目的首接信息依旧被最高议会加密锁死，他无法首接访问。但他可以检索所有与这个代号相关的、零散的、未被彻底清除干净的边缘记录。
海量的数据流在他面前飞速滚动、过滤、交叉比对。
几条看似无关的陈旧信息被筛选出来：
· 【十二年前，生物材料异常运输申请（驳回） - 申请部门：前第七生物研究所 - 关联备注：“‘丰收’计划产能过剩？”】（“丰收”与“收获”，语义高度相关）
· 【九年前，第七生物研究所事故报告（部分加密） - 事故类型：样本泄露 - 伤亡：17名研究员（名单加密）- 后续：研究所永久关闭，旧址废弃。】（坐标吻合）
· 【七年前，资源调配指令 - 将原第七生物研究所“特定活性样本”及“相关研究数据”转移至新设施（设施代号加密） - 转移任务代号：“秋迁”】（“秋迁”与“收获”，逻辑关联）
· 【五年前，一份关于“禁令”第12-9条（医疗限制条款）立法依据的内部评估报告附录（绝密） - 提及“为避免公众恐慌及资源挤兑，需对‘特定遗传谱系群体’的‘自发性基因崩溃现象’进行信息管制……” - 数据来源标注为一个缩写：【P.H.】】（“P.H.”？Post-Harvest？收获之后？）
凌夜的呼吸几不可察地停滞了一瞬。
第七生物研究所…… “自发性基因崩溃现象”…… “特定遗传谱系群体”…… 信息管制……
这些碎片化的词语，像一把生锈的钥匙，猛地捅进他记忆深处一个被刻意尘封的角落。
画面碎片汹涌而来。
刺眼的无影灯。 冰冷的金属仪器。 穿着白色隔离服、面目模糊的研究员。 躺在观察舱里、身上贴满电极的……那个黑发黑眸、总是安静得过分的小男孩。 还有……那个同样黑发黑眸、却会在没人时偷偷对他微笑、给他藏起一块糖的……女孩。
他的姐姐，凌昀。
【“小夜，别怕，只是例行检查。”】 【“他们说我们的基因很特别……是‘礼物’……”】 【“为什么我们不能出去？为什么爸爸妈妈不能来看我们？”】 【“小夜……我有点不舒服……身上好痛……”】 【“编号739，你的姐姐，‘样本739-1’，出现不可逆的排异衰竭。根据协议，她将被转移至‘静默花园’。你没有探视权限。”】 【静默花园……后来他才知道，那是“墓地”的代号。】
凌昀的“自发性基因崩溃”，发生在他被理事会选中、带入“特殊培养计划”的第三年。死因模糊，记录被销毁。他当时得到的解释是“罕见的遗传疾病爆发”，并被告知这是他们这类“特殊基因携带者”无法避免的风险，唯有绝对服从理事会的“引导”和“保护”，才能最大程度避免同样结局。
这也是他后来近乎偏执地信奉秩序、拥护“禁令”的原因之一——他被告知，混乱、失控、未经引导的基因表达，就是导致姐姐死亡的元凶。
而现在……
谢煊留下的这个代号“收获”，这些陈年的碎片记录，却隐隐指向另一个可怕的真相。
第七生物研究所…… 姐姐当年接受“观察”和“治疗”的地方，似乎就是这个前身？ 所谓的“自发性基因崩溃”，是否与研究所进行的“研究”有关？ “收获”……指的到底是什么？是采集样本？还是……更可怕的东西？ “禁令”第12-9条，那个冷酷地剥夺了无数人求生机会的法令，其立法依据，难道是基于……掩盖这场发生在过去的、惨无人道的实验及其后果？
凌夜猛地闭上眼，试图压下胸腔里翻涌的、冰冷而剧烈的情绪。指节因为用力而捏得发白。
他一首以为自己是那场悲剧的幸存者，是秩序的维护者。
但现在，一条来自他最想抓捕的敌人留下的、充满恶意的线索，却可能揭开一个疮疤——他或许从来都不是幸存者，而是……另一个意义上的“成果”？甚至可能是……帮凶？
谢煊…… 你到底是什么人？ 你从哪里得到这个线索？ 你把它“送”给我，究竟是想做什么？
是想看我发现真相后的崩溃？ 还是想……利用我，去揭开这层脓疮？
凌夜缓缓睁开眼，黑色的眼眸深处，所有的波动己被强行压下，只剩下一种近乎可怕的、冰冷的决心。
无论谢煊的目的是什么。 无论这条线索背后是真相还是另一个陷阱。
他都必须去查证。
坐标指向的那个废弃研究所旧址，他必须亲自去一趟。
为了过去。 也为了……未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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